不该相信他。
“我说过,我不会欺骗你,”谢咎轻微笑叹,“我……”
“你没骗我,”林策冷戾看着他,“你只是有事瞒着没说。”
“那我问你,你究竟还有什么图谋?”
“也没什么图谋,”谢咎漠不经心,“不过略施小计,得看周则意自己会不会上钩。”
“阿策?!”
谢咎话刚说完,林策已长腿一迈,飞速朝城门口跑去。
他已无心理会谢咎,将他一个人扔在原地。
***
陈梁王府内,箭雨乱窜,鲜血四溅。
羽林卫挡下飞来的一箭,又慌又急朝周则意道:“陛下,他们人太多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府中居然埋伏着这么大一队乱党叛军。
正在亲卫说话这会,他旁边一人没能挡住箭矢,瞬间横倒在地。
周则意躲在木柱背后,强劲的箭镞打在木柱上,碎屑飞溅,将他的衣袍擦挂出许多破烂痕迹。
周围护卫他的羽林军,已经越来越少。
“陛下,”宁越之看似镇定的语气,依然无法掩盖厚重的绝望,“他们堵在门口,我们无路可逃了。”
无路可逃?死在此处?
怎么可能?!
周则意刚和心爱之人互通心意。和挚爱之人齐眉举案,神仙眷侣的日子才刚开始。
他还没看够那张天姿绝世的脸,没听够清润悦耳的嗓音。
他出门之前,还想着等心爱之人回来,晚上同席进餐。他该想个什么借口,软磨硬泡,让对方同意和他共赴云雨。
怎么能,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他此生唯一的归宿,是那人的身边,纵使死,他也要见他的阿策最后一面。
怎么能够这个时候死!
周则意眸色熠亮,似有火焰熊燃。
他伸手从地上的守卫身上拔出一只羽箭,竭尽全力朝屋顶的敌军掷去。
沾满鲜血的箭镞黯淡无光,却裹挟开山碎石的强烈劲力,以难以看清的疾风之速飞向敌军。
羽箭射偏了。
并未打中敌人。
然而却打在屋檐上,轰的一响,直接将屋檐打缺了一角。
随着一声凄惨哀嚎,站在屋檐处的敌人同打碎的瓦块一起跌落在地。
周则意的天生神力,居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的作用。
敌我双方皆是一愣。
宁越之扬了扬嘴:“陛下神功盖世。”
周则意回以一笑,又急速拔了箭矢,如法炮制掷向敌军旁边的屋瓦,木柱,草石,砖墙。
既然这里是血肉横飞的惨烈战场,那何妨让场面更混乱一些!
周则意渐渐破开包围,宁越之带着剩余的羽林卫在他周围掩护。
猝然之间,一只箭矢对准周则意,急速飞来。
箭矢在空中拉扯出一道虚影,响起尖啸的破风声。
“陛下!”
“陛下小心!”
亲卫们的声音里满是仓惶,这一箭势如迅雷,周则意很难避开。
又一道破风声响起,另一只羽箭后发先至,从侧面飞来。寒芒闪烁的箭镞,在空中撞上细长的箭杆。
袭向周则意的利箭被从中射断,箭镞飞离了原来的轨迹,飞向另外一边。
周则意蓦然转头,一道手持长弓的瑰玮身影映入眼中。
那人容貌俊丽,一头墨发随风轻扬,如破开云层的金色光柱,流光溢彩,一瞬间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周则意只要一见到林策,心中就会生出剧烈的悸动和欢喜,再也移不开眼。
林策一边拉弓,一边走向周则意。
他身后跟着的大队人马,在一声“护驾”之后,迅速冲上。
林策走到周则意身边:“陛下,末将……”
话未说完,他已被周则意紧紧抱入怀中。
即便身处惨烈战场,周则意的眼中再也见不到其他。
他唯一所想,便是紧抱这道春风,永生永世,再不松手。
***
反叛的京州军很快被镇北侯带来的精锐一网打尽。
罪魁祸首谢咎又失去了影踪。
只是朝廷这一次未再张贴通缉,这场动乱,在这个无人注意的偏僻一隅悄然落幕,很快湮没在时间洪流之中。
一个月后,不兴庆日的南昭忽然迎来这些年来,最隆重盛大的一场庆典。
当朝天子乾光帝,要迎娶他的君后——闻名天下的林大将军。
林大将军封爵镇北侯,位高权重,即便和天子成婚,也不入后宫,依旧手握兵权统领三军。
民间传言很多,有说天子和镇北侯门当户对,是天赐的良缘。
也有人说,镇北侯功高盖主,天子此举,是为了牵制他的帝王谋略。
世家公卿们则还要加上一条。
他们仍旧没能确定,那个美貌绝世,单薄清瘦的徐校尉,到底是不是那个凶猛悍勇的南昭战鬼?
大婚当日,周则意坐着六匹高头大马拉的车驾,领着万人仪仗,在城中游行。
在他旁边,坐着他迎娶的君后。
整个盛京,以及周围城镇的百姓纷纷前来,一为恭贺天子大婚,二来,百姓们都想亲眼瞧一瞧,被他们张贴在门上的林大将军。
可惜车驾的华盖上垂着红纱,只能隐约见到二个依偎靠坐的人影,看不清面容。
水泄不通的街道上,一个幼童掂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自言自语道:“林大将军的身形,看起来和画像上的不像啊。”
“当然不像,”旁边一个温和笑音传来,“林大将军长得很漂亮。”
“不过,你依旧可以把他的画像贴在门上,保佑家宅安宁。”
幼童抬起头,说话的人身着一袭白衣,身材颀长,相貌清俊。
但他后背挂着一张漆黑长弓,和温文尔雅的气质完全不搭。
“可是我爹说,贴林大将军画像,是为了防止红杏出墙。”
青年温软笑了几声。
幼童本想问,红杏出墙是什么意思,街上忽然一阵喧哗,他好奇偏头去看,再回头,青年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