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还是很有耐心的:“不是,但他想让警察认为他是。”
笨蛋的神奈川警察对待案子很糊涂,素来是能糊弄就糊弄,能以自杀结案绝不认真调查。
呆在现场,还这幅冷静的样子的青池涟央大概率会被直接认定为犯人。
而他很明显有为自己洗清冤屈的能力,但他没有这么做。
那就只能是——
青池涟央想被拘留。
至于他要进监狱做什么,江户川乱步就不没兴趣探究了。
名侦探只对甜品和案子感兴趣。
福泽谕吉一怔,理清了江户川乱步的意思:“他想进监狱?”
高大的剑士一皱眉:“他想和黑手党搭线。”
横滨作为租界,受大战影响最大,恢复最慢。城市中黑手党横行,甚至将手伸进了这政府内部,混乱情况常人难以想象,居民生活水深火热。
因此,许多走投无路的流浪汉,无业游民都想加入黑手党,混个高薪工作。
但黑手党也存在鄙视链,他不可能什么老弱病残都要。
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人走偏门。
杀人-犯案,进监狱,混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的名头。
这样的人正是黑手党需要的‘人才’‘亡命之徒’,比普通人会更受重用。
因此,警察的监狱是非法组织的人才市场这个说法,广为流传。
“嗯。”江户川乱步赞同了这个说法:“不过他的目的是横滨最大,最凶恶的犯罪集团——港口黑手党,进去也不是为了钱权,而是找人……找东西,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啦。”
福泽谕吉不赞同的看着江户川乱步:“像他那样的人堕入黑暗,会给社会带来大麻烦的,就算是带着目的,也难免会被影响……”
“大叔!”江户川乱步不满的跺跺脚,他很不喜欢福泽谕吉指责都眼神:“当我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觉得自己能拦住我吗?”
福泽谕吉不说话了。
心里却想着给乱步卖完甜点后查一查这个少年,在黑手党发现他之前将人捞走。
江户川乱步一眼看出自己监护人的想法,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救赎。
大叔连这点都不懂,真笨。
警局。
咔嚓一声,冰冷的镣铐落锁,冻的人一激灵。
审讯室的灯光暗了下来,角落的红灯和直勾勾的视线却让人浑身烦躁。
口罩被摘走了,原因是审讯者要看到猎物的真实。
青池涟央强忍着颤栗,将头低下。
摘下口罩与他而言,相当于逼迫参观野生动物园的游客走下乘坐的汽车,让人心生烦躁。
为他扣上锁链的那个警察还年轻,被他浑身的血腥味吓了一跳,扣的歪歪斜斜,一部分衣袖别在铁环里,露出纤细腕骨下鼓起的暗红划痕。
青池涟央看着那些伤,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也只是一点。
好烦。
可是要完成计划……就要进黑手党。
——未成年以极残忍的手法杀害养父,被抓后不哭不闹,冷静自持。
这是很好的投名状。
他对这点也很笃定。
因为从青池涟央进入警局,就一直有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打量他,那是人类在橱窗外挑选宠物似的审视、评估的目光。
因为就算是一手遮天的黑手党,从警局挑人,也是要付钱的。谁都不想做一桩赔本的买卖。
再就是……在警察闯进作家先生家之前,青池涟央还做了小手脚。
路遇案子,让犯人参与并非偶然,而是无数蝴蝶翅膀掀起的‘必然的巧合’。
让青池涟央觉得麻烦的是江户川乱步,而非破案。好在那个少年没点破他的小心思,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在衣服遮盖住无人能看见的地方有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莫约二十几个,有的是沾血写上的,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几个单词却是直接划破皮肤刻上去的。
——一个有极强洞察力的无主的人才。
他不信有黑手党能拒绝这份诱惑。
胖到满脸横肉的警官本来无精打采的托着腮坐在椅子上,看到审讯对象是个懦弱的少年,浑浊的眼底才升起一丝兴奋。对他而言,不管对方是否无辜,都是送上门的功绩了。
另一边的瘦高警察颧骨高高耸起,面向奸诈刻薄,他拿着笔,例行公事的审问着。
“姓名。”
“青池涟央。”
“性别。”
青池涟央一口气按照审讯的流程提前把答案说了出来,他受不了被拉长的审讯。
没有口罩,和人交流,对他而言每时每刻都是折磨。
“男,17岁,罪名是杀害养父,作案手法是将安眠药混进养父的啤酒里,然后等他药效发作,抓住他的头发撞击桌子让其脑干碎裂而死,动机是……”
他顿了顿。
“被长久囚/禁的反扑。”
瘦高警察抬眼,视线在少年精致的上半张脸上停留,随后嗤笑一声,眼里全是轻蔑。
“你知道自己的养父是什么人吗?”
青池涟央回答:“大作家。”
高瘦警察用钢笔帽敲了敲桌子:“所以——他那样的成功人士,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图你……一个要身材没有身材,要性格又寡淡傲慢的小鬼?而且那位受人尊敬的先生还是有名的好心人,三十几岁还没成家,只为资助你这个孤儿长大。”
“泼脏水来获取同情减少刑期也换个理由吧,你的说法根本不成立啊。”
他拖着尖锐又难听的嗓音说。
是啊,不成立。
他以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能抓得动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将其杀死的话就成立了吗?
青池涟央不信眼前的警察没看见他后脑的创口。
这样的活人……为什么还能堂而皇之的坐着那个位置指点天下?
青池涟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底毫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