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洲站起来, 转身离开。
他没有拿任何东西,只穿着里衣,光着脚往外走。
施展小静音术, 小寒洲打开房门, 悄悄出去了。
圆月高高挂在天空上, 落下的清辉让远处的云海变成银色。
银色的海翻涌着,起伏在光暗之间。
而寂静的山、静谧的树,都铺上银霜,亮得苍白。
小寒洲走出家门,慢慢往前走, 一直走到了崖边。
停住脚步,小寒洲站在崖边。
天空皎洁的月,远处银色的云海, 还有在苍白光芒下也永恒存在的黑色。
小寒洲漆黑的眼睛看着这一切,没有波澜。
他低下头, 开始取下师父给他的法宝。
一件件法宝被取下、放好, 整整齐齐,就放在一边。
崖边冰凉的地上堆积越来越多难得一见的法宝。
穿着白色里衣的小孩, 站在崖边还在取下法宝。
远处的风吹过来,吹得他显得那么小小一个。
最后, 他取下了束发的发带。
没了束缚的黑色长发被风吹起, 有一些遮挡了他的神情。
握着发带,小寒洲弯下腰, 依旧在一旁放好。
发带放在一堆法宝上, 被风微微吹动。
小寒洲站起来, 看着前方。
前方是大片的银色云海, 风从远方吹来。
小寒洲最无法忍受的, 不是他可能入魔的猜想。
漆黑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小寒洲最无法忍受的,是自己。
私心膨胀到,龌龊可怕也想一个人待在师父身边。
这暂且可以忍受。
可是,私心已经到了,哪怕他有入魔的可能,也想留在师父身边。
哪怕有可能给师父带去危险,也想留在师父身边。
他说:把我圈养起来。
好像这样就好了。
可是万一,有万万分之一会给师父带来伤害呢?
小寒洲想留在师父身边。
想留在师父身边。
想留在师父身边。
想留在师父身边,想留在师父身边,想留在师父身边,想留在师父身边,想留在师父身边,想留在师父身边,想留在师父身边,想留在师父身边,想留在师父身边……
这句话,他可以说无数次。
心里也满是这句话,随手一摸,就能在心里摸到这句话,刻得很深,刻得密密麻麻。
师父说,人要有私心。
小寒洲的私心是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私心已经大到,可以无视危险,留在师父身边了。
他想留在师父身边。
小寒洲无法忍受了。
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
尤其是,当自己做下了错事,抬起头,却能看到师父在对他很好。
小寒洲在那一刻,掉进深渊里的良心回来了,他开始感到一点愧疚。
他无法忍受了。
小寒洲无法忍受,自己允许自己带着潜在危险待在师父身边。
他无法忍受……为了待在师父身边……他……
站在崖边的小寒洲拿出了宝剑,风吹动他黑色的头发。
他看着面前大片的云海。
稚嫩的手举起了宝剑,搁置在脆弱的脖子上。
小寒洲看着风吹动云层,拉扯着光暗。
他想留在师父身边。
手指用力,常年苦练剑法的手带动锋利的剑光。
宋齐远醒来,卧室里昏黑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坐起身来,身旁早没有了小弟子。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银白如霜。
宋齐远下床,去找他的小弟子。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庭院寂静,只有一片惨白的月光,如流水落在地上。
顺着感应到的小弟子的气息,宋齐远往崖边走。
天空的月亮明亮,几乎快将整个世界照亮了,影子被压得缩成一团。
走到崖边,宋齐远看到小弟子站在崖边背对着自己。
风吹动着小弟子黑色的头发和白色的里衣。
小弟子好像在这里待了很久。
“寒洲?”
宋齐远自然看到了小弟子身旁一堆整齐放好的法宝,但他没有理会,叫着小弟子的名字走过去。
小弟子手里还拿着一把剑。
听到师父的呼唤,他转过头来。
“师父。”
宋齐远走到了他的身边,问:“那么晚了,不睡觉到这边干吗?”
小寒洲沉默了一下。
宋齐远在他身边坐下,风吹过来,也吹动宋齐远的头发和衣服。
“吹吹风,剑法上……”小寒洲说道。
还没说完,小寒洲就被人拽着拉到了怀里,手里的剑也被扔了出去。
小寒洲沉默了。
宋齐远抱着自己的小弟子。
他信一个字就是个傻的。
好好的小弟子不睡觉跑到崖边吹吹风?有什么剑法难题明天早课上不能问他?还有那一堆放好的法宝他看见了并没有瞎!
小弟子的行为非常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怎么了?”
宋齐远抱着怀里的小弟子问。
小寒洲沉默了一下,开始说原因了。
“师父,我不好……”
小弟子开始检讨自己,不喜欢袁烟儿,有可能会入魔……
是很小的事情。
宋齐远能体谅的事情——小寒洲知道师父会体谅他,虽然他不太懂为什么体谅他。
但最重要的事情小寒洲没说。
他无法忍耐自己的事情,没说。
宋齐远果然体谅小弟子了,他揉了揉小弟子的头。
宋齐远心疼小弟子,小弟子曾经得到的太少了,所以敏感一点什么的他都能理解。
宋齐远的确可以说自己对小弟子很好很好,可以拍着胸脯说的那种。
宋齐远也给了小弟子很多很多爱,并且不吝啬让小弟子知道。
宋齐远一直关心教育着小弟子。
小寒洲来到他身边四年了,他们待在一起四年,一直相处着。
宋齐远相信小寒洲也知道,他是爱护着小寒洲的。
甚至可以说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仙尊宠爱他的小弟子。
可是小寒洲是一个人。
人不能给了什么,就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