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兰烬总觉着白玉星的眼神奇奇怪怪, 被看得后背毛毛的,忍不住又把脑袋转回去,想问问他又在琢磨什么。
话还没出口, 便见到一边山壁忽然颤抖起来,分裂出一道入口,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溪兰烬的脑袋扭回来:“小谢,山裂开了, 是剑阵的出口吗?”
谢拾檀点点头。
出口出来了,众人这回是彻底松了口气, 偷瞄着溪兰烬和谢拾檀, 既想上前来说两句话、结交结交,又因为之前的态度, 多少有些尴尬, 踯躅不敢前。
何况这俩人站在一起,氛围浑然一体, 有种旁人插都插不进去的感觉。
犹疑了会儿,还是没人上前来打扰,在进山壁分出的出口之前, 大伙儿现在剑冢里又转了几圈,不死心地企图摸索出点宝贝。
可惜地上除了断剑之外,连根草都没有, 几个不甘心的修士只能挑了几把锈迹不太明显的剑,准备等离开化南秘境后, 去望星城卖掉。
特地来一趟秘境, 总不能空手而归。
看他们忙活完了, 溪兰烬抬脚走向洞口。
还在地上扒拉的几个修士赶紧拍拍手掸掸衣袖, 跟了上来。
山壁上的洞口比想象中的要幽深许多, 溪兰烬从储物玉佩里摸出颗照亮的珠子,其他修士也纷纷取出照明的法器,明明都挺亮堂的,但周围的环境仿佛在将光线吸走一般,仍是十分黯淡,微淡的光晕抹在众人身上,照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模模糊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作祟,大伙儿也没人开口,周遭一时极为静默。
白玉星怕鬼怕得厉害,心里发毛,赶忙把捆仙绳递交给其他人,生怕人群里又突然多出个人,飞快凑到溪兰烬身边,拉住他的衣角:“谈、谈兄,咱俩挨近点。”
溪兰烬好笑地瞥他一眼,没把他扒拉开,只觉得匪夷所思且好笑。
凡人怕鬼就算了,堂堂一个修士居然还怕鬼,实在是不应当啊。
白玉星挤上来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来自另一头的小谢道友不善的气息。
他努力忽略那股凉飕飕的气息,欲言又止了会儿,悄悄传音给溪兰烬,十分纠结:“谈兄,你和小谢道友这样,就不怕惹怒了谢仙尊吗?”
溪兰烬被这一句话弄沉默了足足三秒,才面不改色道:“你也知道,我失忆了。”
像之前在药谷,对着司清涟说的那种话,他打死他也说不出口了。
白玉星愣了一下,才想起传闻里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说是谈溪坠下无妄海,不仅修为尽失,还忘却前尘了。
溪兰烬风轻云淡地道:“既然都忘记了,仙尊于我也是陌生人,我做什么,也与他无关吧。”
白玉星被这个回答堵得说不出话。
好像是这样哎。
谈兄都忘记了,不能怪他。
小谢道友又什么都不知道,也能不怪他。
那妄生仙尊头顶的绿帽子,只能戴实了吗?
想到绿帽子,白玉星挠挠头,脑子里突然窜出了某个画面。
他飞快捉住了那丝渺远的回忆,缓缓想清楚之后,顿时如晴天霹雳,呆滞地望了眼昏蒙光线中的谢拾檀。
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容貌胜雪,清隽而秀美,银发在微光中非但不黯淡,反而像一段脉脉月色。
这一头银发,与他幼时见过的背影重叠了。
那一瞬间,白玉星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望向溪兰烬的眼神愈发复杂。
“……”溪兰烬被盯得有点害怕,“小白?”
这小孩想什么呢?
白玉星缓缓摇了摇头,同情地看了眼小谢道友。
他都明白了。
谈兄虽然忘记了前尘,不记得谢仙尊了,但对与谢仙尊有几分相似的小谢,天然抱有好感,所以才会与他那般亲密。
这般深情,真是叫人感动。
而且这么一看的话……小谢道友,是替身啊!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哇。
可怜的谈兄。
可怜的小谢道友。
可怜的妄生仙尊。
小谢道友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啊,往后真相大白之时,谈兄岂不是得一个人面对两个暴怒的对象?
那他是该支持谢仙尊抢走谈兄呢,还是支持小谢道友抢走谈兄呢……
白玉星再次陷入了沉思。
溪兰烬感觉白玉星的眼神越来越诡异,被盯得后背更毛了,不由得往谢拾檀身边凑了凑,让谢拾檀帮他挡挡那道可怕的视线,小小声抱怨:“小谢,你说这年头的小朋友,脑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呢?”
谢拾檀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偏过头来,语气淡淡的:“方才你在和他传音?”
用的是问句,但语气是笃定的。
溪兰烬边躲着白玉星的视线,边嗯嗯点头:“聊了几句。”
“说了什么?”
溪兰烬忽然灵机一动,长长地叹了口气:“聊了聊那个‘谈溪’的事。”
听到他的叹息,谢拾檀微拧起眉,有些紧张似的:“怎么了?”
溪兰烬一本正经道:“是这样的,经过这几日的历险,在生死之间徘徊几度后,我大彻大悟了。”
谢拾檀怔了怔:“嗯?”
“我觉得,人,不该为了些微小事就突破底线,波及旁人,”溪兰烬语气深沉,越说越真挚,“比如说,像我之前,因为点小麻烦,捏造谣言,毁了谢仙尊的清白名声,这等大罪过,实在难以赎清。”
谢拾檀:“……”
没看出来。
溪兰烬假装没看出小谢的沉默:“小谢,你说我去照夜寒山向谢仙尊负荆请罪能行吗?”
不等谢拾檀开口,他又立刻接道:“我知道,谢仙尊很忙,不见闲人,这招不行,所以我决定,往后日日给谢仙尊供奉长生牌,祝他老人家早日得成大道,飞升成仙。”
谢拾檀略吸了口气,动了动嘴唇:“你……”
“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