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际的暮雨如烟，挟裹着团团紫气一同扑打山崖边，葳蕤而行的萤火被水珠儿惊扰，纷纷逃窜。彻骨的寒冷慢慢渗进身体里，她独自蹲在那里，想了很多很多。
千年前一个姓旭的年轻人堪破阴阳之理，将他拉到这边的世界，攥下《虚怀》一书。
是了，《虚怀》通篇就是一个召唤咒。
不过旭家人谨慎又守矩，他那时来人间的次数并不多。
他其实是一个性格有些孤僻的人，擅长自说自话，自娱自乐，华英不遑多让，这也是后来他们两个能将大段大段时间窝在合虚而互不嫌弃的主要原因。
真正能交心的好友，萧无妄或许不算，虽然他们彼此了解，可毕竟道不同。辛子恺沉迷于炼器，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剩下的只有花婉君了，那些年他们也携手曾访遍名川大山，对酒当歌，行侠仗义，成为一段佳话。
可人类的寿命在赤乌族看来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实在太短太短了。并且灵兽天生就灵力精纯，赤乌更甚。一方走出壮年，力渐不足，另一方却依旧强势，生出忌惮和猜疑几乎是必然。后来的花婉君要和他定下“乌金扇之约”，让他非受召不得踏足人间。
明玉当时之事淡淡地一笑，没说什么，长袖一挥，在乌金扇的扇骨刻下一只“怪物”——鸟头、鸟翼、鱼尾，上半身优雅地探出海面，作引吭高歌状。
巨鲲化身为鹏，便是合虚之门开启时。
那是一个提示——既然我不能擅自去找你，那就给你机会来找我。
不知道当时的花婉君看懂了没有，反正在接下来漫长的岁月，明玉没有等到那位好友。
山间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湿哒哒的长发和裙子贴在身上，华英不由打了个喷嚏，越发惆怅。她想来想去，想通了一件事情：看过了沧海桑田，如今要让他活过来，他却未必愿意。
可若他不愿意清醒，又该如何是好？
华英呆呆地望向天空，眼底铺上忧色。那股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像是懂得她的低落，随着清风缭绕过来，又将她包围。
——从她下山开始，关于合虚的记忆都会慢慢褪色。
——但那只是一种引导，并不一定管用。如果她执意要寻，就让她去积香山吧。
——我希望我们的别离不会让她感到难过，希望当她面对过去时，心里都是温暖的。
长风送来一阵清香，不远处的树丛晃动沙沙之意。有人过来了。华英正打算换个地方，忽然觉得这脚步声有些耳熟。
顿了顿，她反而主动走了出去。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林恢明显地愣住了，墨染的双眸闪过一片光亮。
她就那样看着他，浑身湿漉，连一根头发和衣服上的一个褶子都没有吹动。脚下是潺潺汩汩的水流，头顶是通红如火的云霞，绚烂地布满了整片天空。
林恢早就做好了追不到人的准备，做好了她又一次头也不回的准备。
他竟没料到华英会停下来，一时也僵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拉住她。
可是再靠近一步，她还是会逃的吧。
这般犹豫，也就错过了往前走的最佳时机。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三步的距离，相视沉默。
华英心里一叹，这孩子，是因为她在魔教混久了，畏惧她了么。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尽管许久不见，她家大徒弟还是那个端方尔雅的谦谦君子，知道对魔教之人保有警惕，是非观很正；前几天人还在月下垣，能这么快循着痕迹来截住她，分析能力亦有长进。
华英老怀大慰。
见对方始终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她想了想，斟酌着道：“听说你去找我了，是有什么事吗？”
林恢鼻尖一酸，不知想了什么，眸光黯得很。
华英顿了顿，又试探着道：“没事的话，我走了啊？”
“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声大喝自瀑布底下传出来，华英反手握剑，漆黑双目若两点寒星，淬了冰箭。
林恢脸色一变，姚千秋率领数十名弟子插进来，将她团团围住，冷笑道：“师妹，别来无恙啊？”
话未说完，人已腾身向前，一招松风十里铺天盖地地卷下。华英双指一勾，剑光出，惊雷闪，龙吟山啸！
两人顷刻间斗得飞沙走石，悬崖绝壁上水爆轰鸣。不一会儿，姚千秋落了下风，华英挥出一剑，掀起万仞高的巨浪，连带着围追堵截的华松弟子一起震趴在地上。
“休得猖狂！”半空里又是一声厉喝，沈清和四五联手攻来。
沈清的剑气带着萧萧飒飒的风吹树木声；四五之剑则似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华英之剑气栗冽，砭人肌骨，三股力量对击，激起玉城雪岭，吞天沃日。
待余烟稍平，沈清和四五各各后退，踉跄不稳。
此时，众人明白这两位高手也无法撼动华英。
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