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逛上几个小时后才出来,完全不见半分疲惫。
她的生活悠闲、富有情趣,甚至可以说有点忙,他经常看到她书房的烛光一直亮到深夜,每隔一段时间都有许多信笺送到和寄出。沙威猜测可能是英国的工厂依然要依靠她的意见,只是由此而想到那个姓史密斯的英国佬,就会觉得隐隐有点不舒服。
能给他带来这种不适感觉的,还有一个男人。
沙威发现艾潘妮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去了至少两次拉丁区的书店,并在餐馆跟一个英俊青年共进午餐。那个青年看起来像个大学生,长得俊秀温和,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尊敬。高大的警官远远地投去一撇,然后转头就走,他怕再多看一分钟,自己就会忍不住冲过去,质问青年的姓名和身份。
那人是谁?看起来跟艾潘妮很熟,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喜欢他吗?我没有收到答复,是因为那个家伙吗?
黑发的督查闭上灰色眼睛,摇摇头把杂念甩出思绪,试图让自己不要沉湎于胡思乱想,转身走向平日的巡查区域。他取消了维多克的替班,自己顶替皮埃尔今天的执勤任务,沿着塞纳河左岸一路向南,在拉丁区里巡视。
加班其实挺好的,人一忙起来,就不会有时间胡思乱想了,至少这一整天,他都可以相对平静地度过——如果按沙威的想法进行的话。
——
艾潘妮在下午五点准时到达了卢梭餐馆,马吕斯帮她拉开椅子,礼貌地请她入座:“法白尔小姐,感谢您接受我的不情之请。”
“您太客气了,我说过请您叫我艾潘妮的。”
“啊,对,艾潘妮。”马吕斯一脸紧张,边翻菜单边问道:“您想吃点什么?”
“既然是您请客,”艾潘妮把菜单放在桌上,压上一只手,微笑着说:“那么我客随主便。”
马吕斯害羞地笑了笑,点了几道菜,还附带了餐酒。两人边吃边聊了一会,马吕斯顾左右而言它,绕了两个大圈子后,终于吞吞吐吐地向艾潘妮提问:“艾潘妮,我想……嗯,最近,卢森堡公园见到过的那对父女,就是我以前跟您提起过的……”
艾潘妮脸上略过一阵异样的表情:“是吗?他们怎么了?”
“……我、我已经有三星期没见到他们了,”马吕斯的脸开始变红,切肉的刀都慢了下来:“我就是想问,您是否知道他们的姓名和地址——”
“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可能是被艾潘妮话语里的怀疑和警惕刺激到,马吕斯有点发慌:“我……我见过您跟那对父女走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您一定认识他们……我只是想写封信,不,只是想见见玉秀儿姑娘,我——”
“玉秀儿?”艾潘妮一脸疑惑:“那是谁?”
“就是那个女儿,是我猜的。”马吕斯忙从内袋里掏出一条雪白的手绢放在桌上,那手绢没有绣花,洁白柔软,还散发着某种无以名状的馨香。他指着手绢角落里绣的名字缩写“ U.F.”。
“这是我在他们离开后的凳子上捡到的,U 肯定是教名首字母了,所以我猜她是叫玉秀儿(Ursule)。”
艾潘妮神色复杂,盯着马吕斯的脸看了几秒后,低头切了一块羊排吃掉,又喝了口酒,才缓慢地解答了窘迫的青年的问题:“您的想象力真丰富,但很遗憾,她并不叫这个名字。事实上您捡到的是那父亲的手绢,U.F.是□□邦·法白尔(Urbain Fabre)的首字母。”
马吕斯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一瞬间肉眼可见地被尴尬和沮丧击垮,迅速萎顿下去,仿佛鱼儿离开了水,花朵离开了枝条,生命力瞬间凋谢。可过了十几秒,他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艾潘妮的脸。
“您说他姓法白尔?”马吕斯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之光,惊喜也同时爬到了嘴角:“法白尔先生,法白尔小姐……您是不是——”
艾潘妮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欢乐,表情也变得严肃,她索性放下刀叉,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压低声音打断青年的话语:“没错,他们是我的亲戚,我的伯父□□邦和表妹珂赛特。”
“珂赛特,她叫珂赛特!”马吕斯的生命力又回到了身体里,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似乎有点手足无措,不自觉地笑着重复少女的芳名:“原来是这样,终于啊……求求您艾潘妮,能帮我给她带封信吗?或者传递个口信也行!”
栗发女人静静地坐着,脸上表情严肃地看着激动的青年,对方见她没有回答,急得开始口不择言:“求求您!以慈悲为名,我真的快要疯了!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我、我不会让您白跑一趟,这里有五十法郎,我——”
“我不要您的钱!”
艾潘妮破锣一样的声音尖叫起来,餐馆里其他食客包括老板,纷纷转头看过来,很快在她的怒视下又转回去。随后,她转向被吓了一大跳的马吕斯,后者已经发现自己的冒犯之处,羞愧地低下了头。
“您想让我带信?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