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衍眸色深沉,似是没想到黎音会忽然这么说,他抿唇,却也没说什么。
“是,小姐。”
那一声小姐叫的黎音头皮发麻,但他神色如常,就好像是她在乱想一样。
方才那一丝不自在的情绪又冒了上来。
她捏了捏手心,极力忽视那股奇异的感觉。
雨后天晴,潮湿闷热的气息蔓延,午后,黎音闭目小憩了一会。
她靠在贵妃椅上,身上只盖着一条薄毯,她脑海里昏昏沉沉,隐约又想到了一些前世的光景。
……
“不过一个没落的郡主,公子为何还要娶她做正妻?”
“依我看,定是她使了什么狐媚子的妖法,不然公子为何要将她留在这宅院里。”
“要是我的话,早就三尺白绫去了,爹娘都没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居然赖在这里想要做女主人。”
“唉你小声点,万一被她听到……”
“那又怎么样,公子又不在乎她,我听说这几日老夫人往公子房中塞了两个通房丫鬟,摆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
“……”
她睁开眼,却发现视线里是一片昏暗的光景,反应了好大一会,才明白过来是没点烛火,她起身,却不小心被桌子绊了一脚,整个身子扑在地上,手腕处被磨破了皮。
她疼的轻呼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喉咙里似乎被堵着,有些干涩难受。
生病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自从父亲母亲去世之后,她这是第一次生病。
从前在黎府时,每次一有个头疼脑热,父亲与母亲总会想尽了办法哄她吃药医治,她怕苦,他们便每次都会为她备好了蜜饯,可即便这样,她仍旧不想吃,经常趁着他们不注意把药倒掉。
而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张简陋的木床上,生病了也没有人知道。
是了,这里不是黎府,怎么会有人在乎她的生死。
或许正如丫鬟口中所说,萧益只是贪图她的容颜,根本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萧家其他人更是趋炎附势,她想起了前几日从下人们那里听来的故事,萧益的第一个妻子,便是受尽了冷落与折磨,最终投河自尽的。
那么她呢,她没有依靠,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勤劳,她甚至受到一点磨难就觉得委屈,从前有人宠着她,如今那些人不在了,她所有缺点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黎音艰难点上烛火,又忍不住猛烈咳嗽了几声。
她无助的缩回了被子里,眼泪控制不住从眼角滑落,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将人生搞成了这个模样。
她明明是尊贵骄傲的永乐郡主,如今却被迫缩在这一间陈旧朴素的屋子里被人嘲笑。
一种窒息的绝望涌了上来,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昏暗光影下,她古怪的勾起嘴唇,露出一个病态又苍白的笑容,不如将他们都杀了吧,她恨极了那些人,所有嘲笑过她的,陷害过她的,甚至想要取她性命的人,都杀了吧。
她眼角泪意干涸,美丽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
这一刻,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她不想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终结,她想带着那些恶人一起下地狱。
一身素稿的少女面色苍白,单薄瘦弱的身影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病怏怏的神情,透着死气的眼眸,任谁看了,都不由害怕。
一个花龄正好的少女,浑身竟透着股让人心底发寒的气息。
下一刻少女蹙眉,脸上似乎有着挣扎的神情。
她这条命,是父亲拼死保下来的,怎么能轻易送掉呢。
父亲为了她不被牵连,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若是不懂珍惜,那么便是让他白费功夫了。
可是,活着真的好累。
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大的屈辱。
她不甘心。
美丽脆弱的少女陷入了沉思,秀眉深深蹙起,在挣扎又在思量。
月亮升上夜空,前院里似乎在举办什么喜事,就连在这间小院里也能听到那些人欢乐的笑声。
早上听下人们闲聊提起,今日好像是中秋,她在这里睡了一整日,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过。
她起身推开被子,想出去走走。
虽然萧益明确下令不许她离开府中,但在萧府,她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只是平常不喜欢看到萧家其他人,才把自己困在这间小小院子里,隔绝了一切。
她推开房门,凉意扑面而来,冻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手和脚都是冰凉的,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却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音,下一刻,小院的门被人狠狠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