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绕着玉盘飞速旋转,在清澈的几声后,停了下来——
四。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俨然赌局之外的旁观者,扔下骰子轻飘飘掷了一个六:“第二把,赌关于你娘亲,我所知道的部分真相。”
我心一咯噔:“什么真相!”
扶青置若罔闻,似没听到般,惜字如金:“扔。”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暗中作假,每一次都仿如命定般——
五。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骰子被他握在手里,像掷着一颗毒丸,徐徐滚下掌心,停留在了三:“这一次,赌霍相君的命。”
我摸住骰子的边角,手却顿了一顿,再也不动:“他是我的仇人。”
扶青略抬眼,虽未曾显山漏水,却似一汪诡秘的暗潮,化成涓涓细流慑进我骨子里:“如果你赢了,想让他死,也可以。”
这一刻,心堤轰然倾颓,汹涌的波涛淹没了所有:“我想知道,在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是你不能杀的?”
他不回答,眉宇间一丝丝低垂,望着被我干晾许久的玲珑骰:“该你了。”
这颗骰子太过沉重,我拿不起来。
扶青缄默了几许:“我以为,这当是于你,最没有负担的赌注。”
他眼波微漾,悄然捏紧玉盘,指尖摁出一抹白:“仇人死了,不是正好吗,你在怕什么呢?”
我已然做好一个打算,合了合眼睛,道:“霍相君并非自愿带我走的,他欠着娘亲一条命,不得不答应。”
扶青漠然至极:“所以?”
“碍于五年前那桩仇,霍相君深感愧疚,再三推辞不过,只能带我走。”
“包括私放醉灵也是一样。”
“所以……”
“合该付出代价的人,不是霍相君,是我。”
寥寥数语,为我那个仇人,瞥清了大半的责任。
历来帝王最介怀的,是为不忠和背叛,越发信赖之人,越不可原谅。或许,我将责任揽过来,多少能让他的怒火消减一些。
我盯着骰子,仿佛盯着自己,它的一亩三分地,永远围困在玉盘中。
没有人会为了一颗骰子大动干戈。
至于客栈里的累累血债——
呵。
对掌控生杀予夺的人来说,处置几个草芥而已,算不上干戈。
扶青捏住骰子不动声色地拨入玉盘:“最后一把,赌注是,刚才的全部。”
他掷了二。
几乎没有丝毫胜算的点数。
扶青道:“你不用掷,择其中一面,然后放下即可。”
我有些不敢信:“就这么简单?”
他将我的错愕尽收眼底:“暮暮若是输了,我即刻解除噬心咒,从此不会再见你,不会再管你。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碧滢小筑,永远不许踏出这里半步。暮暮若是赢了,我会告诉你五年前的真相,也会一如往昔般待你,并原谅你私放醉灵、擅离魔界的事情。但,作为交换,霍相君必须死。”
此言外之意,要么放弃霍相君,要么放弃我。
他在逼我做选择。
我克制着情绪的起伏:“如果我赢了,你真会杀他?”
扶青静静看向骰子,脸上没有表情,未置可否:“选。”
我掐住手指:“为何不让他选?”
扶青瞳孔深幽,如白纸上,晕开的一团墨:“噬心咒未解,他没有意识,选不了。”
我累了,隔着几重帷帐,斜倚在坚硬的石壁上:“我何时有得选?”
附道:“你选吧。”
扶青按捺着不易察觉的情绪:“现在是我让你选。”
窗外枝梢拂动,迎风散下几片花雨,残卷着一缕馥郁的幽香。我把手伸向玉盘,指尖翻动几下,却未拿起来,咔哒一声——叩了个一。
扶青喉结动了动,声音哑下去,低颤道:“想清楚了?”
我撇开了脸,底气虽弱,却是清傲的姿态:“不值得想。”
他手一松,玉盘摔下去,叩翻在软被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位置?”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我扫向他一眼,眉宇一扬:“怎么,你不会,喜欢我吧?”
我勾出柔嫩的指,托在他脸边,讥诮道:“一个王,平素那么高高在上,也竟拜倒在小女子的石榴裙下?”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一动不动静坐着,像只蓄势待发的兽。
客栈中支离破碎的惨状,那朵小兰花,那个小女孩,似梦魇般挥之不去。胃里隐隐抽痛,我面对他,看到的却是一片血海:“若换作别人,奴家不介意费些精神,偶尔施舍他一眼。但你,不行。”
千娇百媚,莺莺软语,犹如裹着糖霜的刀子,一寸一寸刺进他心肋:“净为干净之意,练是白娟的意思,干净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