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薇初入宫时,是李尚宫带管。而李尚宫是当年姜贵妃亲自收养的几个孩子之一,凭着这层渊源,平日二人关系也算亲近。
循着女学旧例,平日吴雨薇对教养她的李尚宫也称一句“阿娘”。女学惯例,收养的女孩随抚养的媪妇姓,二人间也会以母女相称。
李尚宫愤慨道:“女学落在薄岚之手里才是最遭的。贵妃娘娘当年收养孤女,但凭本心善念,全无私欲。薄岚之却毫无悯善之心,只想借女学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已。”
太后近前的辅政女官,一半是世族出身的寡妇孀女,一半是来自女学的孤女。吴雨薇能当上这个首席女官,与她女学出身也不无关系。
吴雨薇沉默了,薄岚之对权力的贪婪,她也不是看不到。
薄岚之借着女学之事,的确笼络了不少女学出身的女官,也因此在太后殿中话语权日渐增高。但若因此便定论薄岚之是恶人,吴雨薇认为也着实是有失偏颇的。
吴雨薇抿唇道:“我相信薄女史也是真心希望女学能越来越好的。”
李尚宫一拍桌子,怒道:“连你也想看着我死是吗?”
吴雨薇连忙起身,扶着李尚宫手臂道:“阿娘也不必如此,当初她亲眼目睹……若对你毫无怨恨是不可能的。但薄女史亦是讲理之人,她母亲也并非你亲自下手所害。我且去劝劝她,能否看着我的面子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与我之间早就是你死我活了。”李尚宫连笑她天真,眼中闪出了几粒泪花,“薄岚之若是能答应你,便不会从一开始便处处针对我。”
吴雨薇无奈劝道:“且不提女学现在如何敬信她,也不谈太后如何器重她,她与陛下之间可是有十多年的情分的。眼见她如今站在太后身边,陛下都未曾责备过一句。阿娘如何能与她相争?”
“我这些年在宫中也并非虚度。”李尚宫笃定道,“而且薄岚之在这个位置上,就算陛下不想,陛下身边的人也容不下薄岚之这样的叛徒!”
吴雨薇拦住李尚宫,苦劝道:“阿娘,你设想之事切勿妄动,我先与薄女史谈谈再说吧。”
听到吴雨薇这样讲,李尚宫的心沉了下去,心中的期待随着窗外的夕阳一起没入了西山之后。
天边的晚霞绚丽多彩,踏着满地的余晖,薄岚之和周玺并辔缓缓而行。
一个下午过去,薄岚之已经可以自己驱马独行了。
周玺略有些不尽兴:“北苑还是略嫌褊狭,待秋日围猎,我们去玉华山,那才是纵马驰骋的好去处。”
“那我须努力精习骑术了。”薄岚之眼笑眉舒,今日北苑一行她却是心有陶陶。
周玺侧身靠过来,谐谑道:“且不急,到时你我亦可共骑。”
“会有很多人的,你知不知羞!”
薄岚之飞快地横了他一眼,纵然二人自小亲近,但他那样抱着教她着实让薄岚之红了脸。
周玺笑笑,没有多说。待到秋日之前,他便会让太后还政退朝,那时他二人婚事也会提上日程,共骑一马又何妨。
不过周玺没打算让薄岚之提前知晓这些,她素来爱多想。而且薄岚之这样的羞赧之姿着实动人,周玺有心想多逗逗她。
眼看着马倌过来牵马,薄岚之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马耳朵。
“下次再来看你。”
见她这般不舍,周玺笑道:“以后我练武时你与我同来便是。”
“尽力吧,”薄岚之撇撇嘴,“我未必能得空。”
“母后怎么压给你如此多的事情,难道太后殿没有其他人了么?”周玺早就想问了,薄岚之身兼数职,日日事务缠身,比他这个皇帝还要日理万机。
薄岚之将手里的马鞭递给马倌,回头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看着薄岚之低头叹气,周玺有点后悔。想想沈太后的意图,周玺意识到眼下自己不该提此事的,空惹得薄岚之难过,气氛也尴尬起来。
他挥退其余人,对薄岚之低声道:“无尤,以后在政事堂,你无须顾忌太多,若有不痛快直言无讳便是。”
“这如何使得?”薄岚之道。
“不必担心,有事情我来解决便是。”周玺想起之前她被人一递一声地为难就很不舒坦,“今日他们为难你……”
“无碍的,我能应付。”薄岚之摆摆手,“你且作壁上观便是。”
此话一出,薄岚之便意识到不该如此说的。心中不禁暗叹一声,以后二人私下独处时,还是少提政事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