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堤而下,她忽然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秦铮,”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我从来不知道,我欠他,原来那么多……不只是他,还有天下人……”
“还能补救吗?”他的声音很轻。
梓萱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
“你只要尽力便好,”秦铮道,“剩下的,我帮你还,嗯?”
从他怀里抬起头,梓萱眨了眨眼,泪眼婆娑中,他的面容模模糊糊。
用指背揩去她眼底的泪水,秦铮低声道:“怎么,在你眼里,我不是阴险狡诈,决胜千里的吗?”
“噗——”一个鼻涕泡在眼前破灭,她刚要难为情地用手背抹去,却被他握住了手。
一抬眼便撞进他深渊一般的眼中——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未知带来的恐惧,只有安心和宁静。
他用手帕替她一点一点擦干净,然后扶着她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睡一会儿吧,我让人去给你熬甜粥了,等下起来吃一点再吃药。”
梓萱有些警觉地抓住他,“那你呢?”
秦铮失笑,“深更半夜,你觉得我能去哪儿?”
替她拉过被子,秦铮抚了抚她的脸颊,“我就在这儿,睡吧。”
梓萱沉下眼,“秦铮,我知道……你不再问我,不是不再疑问了,而是相信我……即便不知道原委,还是无条件地相信我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爱哭呢。”他道。
梓萱红着眼睛去打他的手,他却任由她打,“嗯,黄萱,我对志在必得的东西,一向很有耐心,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等着你。”
等你对我敞开心扉,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的那一天。
“君子一言。”
他笑了一声,迎着她灼灼的目光轻轻亲吻她的额头,“至死不渝。”
很快,握着他手的人便睡去了。
秦铮坐在榻边,直到她睡熟都没有抽出手。
屏风外门扉轻轻响动,恒安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
“爷。”
秦铮连眼皮都没抬。
恒安轻声道:“崔家那边找到了江龄的母亲,大概是要对江大人不利。”
秦铮侧眸。
“要不要小的去——”
“什么都不要做。”
恒安一愣。
“她想做的事,千难万难,想要劈开这盘根错节到腐朽的朝廷,这会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恒安更愣了,秦铮从来不会对他解释。
“那爷要不要也知会三公主一声,小的怕将来三公主会怨您……”
轻轻抚过她睡梦中的眉眼,曾几何时,她在梦里都会落泪。
“她知道了,一定不舍得——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做吧。”
何况,她将来还需要江龄,若他日让江龄知晓今日,未免不会在心中产生芥蒂。
君不密则失其臣,只怕她先不放过的是自己……
恒安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但看着秦铮垂眸的侧影,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早就说不要用美人计不要用美人计……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如果是三公主的话,也勉强不算亏本吧……
又忘了眼秦铮的背影,知道这是让他退下的意思了,恒安悄悄退出了房间。
甫一退出,肩膀便被人一拍,恒安唬了一跳,扭头便对上了兰辛的脸。
正要骂人却硬憋了一口气的恒安:“……你在这儿等着捉奸呢?”
兰辛一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
“粥已经熬好了,你端进去交给你们爷吧。”
“……”
面对他显然的拒绝,兰辛对他莞尔一笑,“小安子,相信我,你要是不去,明儿你们爷知道了,肯定打断你的腿。”
“……”恒安憋屈地接过托盘,转身前终于憋出一句,“我不是太监……”
“哦,是也不丢人。”
“……”
好气啊。
***
朝阳初升,金光从金銮殿的斜檐一泻而下,琉璃瓦发出刺目的光芒。
殿前的汉白玉拱桥上,群臣鱼贯而入。
江龄换了靛蓝的官服,随在吏部两位堂官之后缓缓步入殿中。
“有事起奏,无本退朝——”内监洪亮的声音响彻朝堂。
“臣有本奏。”出列的是左都御史张咏琪。
女皇掀了下眼皮。
“臣参吏部主簿江龄以男子身份混淆朝堂,祸乱宫闱,欺君罔上,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