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宫门已落钥,无陛下之令,便是殿下,也不能开此门。”
“陛下口敕,放殿下出宫门送阁老一程。”身侧内宦高声疾呼,却见羽林卫仍固执摇头:“不见圣旨,不开城门。”
萧煦咬牙,他奋力推开阻拦的羽林卫,踉跄着跑向宫门。这路是那么长,又那么短。萧煦被长袍绊倒,他仰倒在地,望着落雪,喃喃道:“…老师。”
“殿下!”身后内宦撕心裂肺地疾呼。萧煦双目赤红,猛地撑地而起,他连滚带爬地行至宫门前,使出浑身气劲,重重地敲打上斑驳的宫门。
一声沉闷的巨响。
萧煦回首望向来路,宫灯稀微,连养心殿檐角的阴影也望不见。他失魂落魄地滑跪在地,失声哽咽:“…放我出去…”
天都暗了,再不走即为抗旨不遵,老师…大抵已经走了吧。
老师会以为他是不想来吗?
悉心教导的学生对自己避之不及,会心痛吗,会…失望吗?
萧煦静静地闭眼,任由眼泪滑落。膝头被他刻意忽略的疼痛此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轻轻吸着气,耷拉着头,像受了伤的幼兽蜷缩在那深红朱门的一角。
今年冬日,好冷啊。
他无助地抱着自己。
大雪飘飞。
几乎是萧煦快要坠入昏迷的一瞬间,朦胧中有一声音带起一片燎原之火,烧得他迅速清醒:“圣旨到!”
“开宫门——”萧鹤渊将象征着天子权威的圣旨抛向羽林卫,羽林卫得了令,迅速动作,宫门骤开。
萧煦迷蒙着睁眼,就见萧鹤渊立在紫禁城巍峨宫殿的阴影下,却没有过来的意思。他呼吸轻滞,面无表情地抹去面颊上的泪痕。
手指上的血蹭上去,顿时蜿蜒如血泪。
萧鹤渊笑望过来,沧浪色衣袍翻飞如蝶振翅,他开口劝慰:“去吧皇兄,阁老在相国寺等你。”
宫门再一次发出沉闷的巨响,万家灯火已然在身后了。萧煦深深地望了萧鹤渊一眼,迅速转身,像是努力克制着回头的欲望。
骏马萧萧嘶鸣声随着马蹄踏步奔袭而来,萧煦闪身躲避。骏马通灵,在他身前乖顺地停了下来,用头顶轻轻蹭了蹭萧煦带血的掌心。
随后赶来的内宦七手八脚地扶萧煦上马,萧煦忍不住再度回首,朱门正轰声而动。
萧鹤渊仍立在那里,只是隔得太远了,紫禁城里灯火阑珊,萧煦已经看不清他的面目。
朱门“砰”地紧闭,尘埃四散,淹没了那一袭沧浪。
萧煦收回目光,催着马匹赶往相国寺。大都雪重,马匹跑起来也不利落,萧煦本就不擅马术,在行至相国寺时几乎是摔进雪里,腿打着颤再也爬不起来。
“皇太子殿下!”一阁臣认出萧煦,惊慌失措地撩袍前来,“殿下这是何苦啊…”
阁臣见萧煦满身血迹,不免抚膺长叹,捶胸顿足:“…好歹是君父,何至于此!”
“弼士,休得胡言。”
被唤作“弼士”的阁臣本欲怒怼,一见来人顿时偃旗息鼓:“…阁老…罢了,慎言慎言。”
方才一心念着,此时见了面萧煦却生出几分逃意,他迟疑着抬眸,像做错了事的孩童。
想来他的确是耻于晤面的,太学二十余书生,二十年宦海的阁臣,他担不起这重负。
“老师…”萧煦声如蚊蚋。
“殿下…”王衡目光哀痛,他亦有几分哽咽,“是病过了吗?”
萧煦眼眶一酸,他连连摇头:“老师不必为暄和担忧,此去一别,老师定要保重。浮萍尚有聚时,只要老师身体康健,终会再见。”
王衡慈爱地一笑。今年雪期晚,却比往年更冷,他却依旧只着一层薄夹衣,整个人显得那么得单薄。萧煦曾颇为不解,就此事询问过王衡。
彼时萧煦课业懈怠,王衡便令他在院中扎着马步。一听此问,王衡略有迟疑,他抚过手中戒尺,只道:“饱暖淫/欲,人之负累,过多过重,摧眉折腰,难见骨形。”
“殿下。”王衡见萧煦兀自发愣,便轻唤他回神,“臣曾说过,不宜思虑过重。殿下总是喜欢一个人琢磨,遇事不言不语。臣确是失职,身为太傅,却不知殿下何时入了佛门。”
“老师——”萧煦匆忙开口。
“殿下。”王衡温和地打断,自从萧煦及冠后,他便极少惩处,总是和颜悦色地一问一答,却总能令萧煦羞惭至极,“黎民求神是无可奈何。他们手中无权,脚下无势,一生不过仰人鼻息,求上位者的施舍。若是再无信仰寄托可依,你让他们如何走完这艰难的一生。”
“可殿下不能。”王衡字字句句如鞭笞,打得萧煦满面羞惭,“家国永宁是求不来的,黎民不需要一位求神拜佛的储君。”
“那蒲团上求的不是解脱,是祈求宽恕,宽恕贪欲和痴嗔。殿下龙子凤孙,岂可自轻自贱。殿下要贪,贪仓廪丰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