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再一闪便出现在山巅。
夜色朦胧,无风无月。
灵鉴的目光追着他,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于山巅回头,撞上灵鉴的目光明显一慌,转身拔腿就跑。
他的身影重新融入夜色,但灵鉴身形一动,已挡在他逃跑的必经之路上。
“去哪儿啊?”
她用和老朋友闲聊一样的口吻,似乎只是随口发问,也并不在乎结果。她对面的人自然不会应答,但灵鉴既然追了过来,就一定会让他开口。
涤妄再度袭来,它作为武器也是极好的,随心意变幻,进可攻退可守,眼前之人并不擅长近战,几度想要暗算灵鉴没有得手。灵鉴不欲与他纠缠,先是困住他意图设障的双手,再绕到背后,用涤妄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青耕呢?”
眼前之人兜帽落下,赫然就是当日带走青耕的古洲人。
曷夷冷哼一声并不说话,灵鉴兜头就是一记重拳,“我眼下只用了拳头,你若再不说,我不不介意让你尝尝探魂的滋味。”
“你们天庭之人做事不过如此,满口大道仁礼,到头来玩得也是严刑逼供这一套!”曷夷冲灵鉴叫嚷。
灵鉴不再多言,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捏诀施法,双指一抬点中曷夷眉心。
曷夷的眸光瞬间黯淡,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他脚下一空,整个人急速坠落。
耳边的风呼啸,灵鉴居高临下地看他,用看烂泥一般的眼神。
他哆嗦着抬起手,想要尝试施法,可只要一有动用灵力的念头,浑身上下有如刀砭针刺一般,他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呼。
嘭的一声,他落入树冠之中,紧接着咔嚓一声响,树干断裂,他也跟着砸落在地。
他想跑,可根本抬不起脚,于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不过向前爬出几步而已。
眼前出现被裙摆半遮的一双脚,曷夷下意识仰头,一眼看到了灵鉴的双眸,她眼中淬出寒冰一般的光芒,无咎说过让他不要看灵鉴的眼睛,可她的眼珠有如旋涡,不动声色席卷了周遭的一切,他想挪开目光,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好在他们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曷夷修士之躯,很难在探魂之术下保持理智,他目光变得呆滞,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出涎水。
灵鉴搜寻他的记忆,可他的神魂像是匆忙间搬空的屋子,只留下一张笨重的来不及带走的榆木桌,桌上散落着残缺的画卷。灵鉴在那画卷上看到胥大徐举起匕首,刺向青耕的心脏,她看到青耕蜷缩在地,脖颈处和手背上青筋暴起,她的四肢在抽搐,痛苦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她的眼泪无声滑落,可她紧紧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一声喊叫和哀求,而黑衣裹身的无咎,他远远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露出面具都无法遮住的笑意。
灵鉴握紧了双手,眼底一片红。
他是故意的,他封住了曷夷的神魂,只留下了这一幕,他在向灵鉴挑衅。
灵鉴怒不可遏,她高高抬起手,手中蓄满灵力。
那一掌拍下,曷夷断不会有活着的可能。
“元君!”远远的,一个声音大喊,嗓音几近破裂。
灵鉴像是没有听到,她曾在留影珠中看到过莪术的愧疚,她天真地留下一丝幻想,她以为莪术会想办法保全青耕,可偏偏是他,对着青耕举起了屠刀。
东岸的雨不知何时飘到了西岸,岭南何曾有过这样冷彻心扉的雨,像是要将人带去玉山冰封千里的雪地,可这雨这寒气却无法浇熄灵鉴心中的怒火。
咔的一声,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起。
远处那个人也听到了,愣在原地。
曷夷身子一软,瘫软在地,他双目紧闭,嘴边带着淡淡笑意,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唇边的笑意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般,仿佛他这一生都在等这样一个时刻,当死亡来临时,报以一个寻常的、得意的笑意。
那笑看着刺眼,灵鉴一动不动盯着曷夷,等着他生机散尽。
恍若错觉一般,叮的一声传来,像是紧绷的线断了。
曷夷脸上的笑消失了,他的五官在变幻,眼角下垂,鼻子塌了下去,脸上线条变得圆润柔和,成了一张没有丢在人群中也毫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一张脸。
他面容平静,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灵鉴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夜幕中,一声惊雷炸开,闪电有如上古神树发达的根系,覆盖整个夜空。
一道天雷轰隆一声落下,直冲灵鉴而去。
“元君!”
“灵鉴!”
“师姐!”
四周很多人的声音交织响起,灵鉴怔怔地抬起头,天边轰然大亮,她整个身体都被白光吞没。
天雷终于落下,眼前之人嘴角溢出鲜血,他眼中含着泪,却还在笑。
他的身子有如枝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