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寂静一片,终于在天擦黑时,陆川柏重新提笔在新的白纸上重重写下三个字:和离书。
和离书!
倘若真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这张纸就是他留给苏锦一,留给苏家的最后一条活路!
这边苏锦一还不知道陆川柏私自做下的决定,急匆匆收拾包袱晚膳都没吃连夜带大雪赶回荆州府。
这几个月杜雅和柳与燕经常往这边送粮,路都是清好了的,不用担心有什么匪徒不测,陆川柏无法阻拦只能由她去。
身在荆州府的杜雅和柳与燕经过这几个月的收粮也终于发觉不对。
虽然途中有几次收不上粮,略有些艰难,但也只是略,每当她们要收不下去的时候,铺子里的伙计就能辗转得到粮的消息,几次下来,再迟钝也能发觉不对。
只是这时候已经晚了。
就在苏雅和柳与燕踌躇不知所措的时候,苏锦一赶回来了。
看着黑了一圈瘦了一圈的好姐妹,两人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在眼眶里聚集。
来不及感伤,苏锦一放下包袱,拉着两人进了内室,询问收粮的细节。
两人从头忆起,慢慢思索,娓娓道来,最终细思恐极。
话毕,三人陷入沉默,巨大的恐慌弥漫心头,哪有这么巧的事,次次都有人送消息上门,明摆着将粮送进嘴里。
半晌,杜雅沙哑着嗓音问:“一一,粮还收吗?”
现在问怎么办已经晚了,只能照着别人下的套一步步走下去。
“收。”苏锦一想通了其中关窍,坚定的说:“大废周章的给咱下套,不收岂不是对不起他,说到底这粮也不是为了自己卖而收,是为了受灾的百姓!白白说的对,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未到,未免百姓饿死,苏家拼举家之力筹措粮食赈灾,情有可原,说破天也不能是苏家之罪。”
“咱们非但不能停,还要加大力度去收,我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究竟想干什么!”
这奋发激动的模样将连日来多愁善感的杜雅和柳与燕都逗笑了。
两人终于送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拉着苏锦一亲亲密密的诉说着这几个月荆州府的变化。
见过了姐妹们,了解了大致情况,苏锦一换身衣裳又去见了苏老爷。
苏老爷刚巡视完荆州府的铺子:“回来了。”
苏锦一屈身行礼回道:“是,爹爹,女儿不孝让爹爹操心了。”
苏老爷:“儿女都是债,我无儿,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
说罢,苏老爷示意苏锦一跟着走进账房,从书架上取出一沓资料,放到苏锦一面前。
“这些都是苏家自收粮开始,所有米粮的来源资料,”接着苏老爷又拿出几本账簿和册子,“这些是收粮的册子,里面记载了何年何月何日谁去哪里收了多少粮食,花费了多少银子,粮食最终送去了哪里。”
“每一笔都记的清清楚楚,未免疏漏,爹爹让徐伯亲自抄录了副本,你将副本带走吧。”
苏锦一目瞪口呆,不可置信,无意识的说:“爹爹您知道女儿要走?”
知女莫若父,苏老爷哪里能不知道苏锦一心中所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通过你大伯父将证据上交,让苏家脱身,为父何尝不想,只是为父老了,如今还能在荆州府坐镇已经够了,京都,就由你们去折腾吧。”
“爹爹。”苏锦一心中感慨万千,不知如何诉说。
苏老爷挡住她的话头,继续道:“自从出了江宁府的事之后,爹爹也想清楚了,人这一辈子怎么活不是活,有钱也罢,没钱也罢,开心平安足矣。原本爹爹想着将江宁府的事处理完就回京都养老,却不想我儿心志不输男儿,荆州府的局面是你打开的,你忙脱不开身,爹爹就只能代你照看一二,等你们忙完了,爹爹就京都养老咯~”
“爹爹~”苏锦一上前抱住苏老爷,难得撒娇。
此前她从没有想过苏老爷的真实想法,一心只想着保住苏家的家业,却不想爹爹压根不在乎。
嘶,有点扎心。
“您怎么不早点说?”苏锦一嘟囔道。
苏老爷呵呵一笑:“看你忙得开心,斗志昂扬的,爹爹怎么忍心泼你冷水。”
“行了,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好好休息,过几日就回京都吧。”
苏老爷放开苏锦一,将账册簿子等交到苏锦一手中,而后将她推出门外。
苏锦一看着手中的簿子,泪水猝不及防掉落。
爹爹看着满不在乎的样儿,实际上什么都操心,官粮的事想必他一早就知道,早就在暗中帮她调查好,只等她伸出一只手,就能立马交过来。
只怕还不止这些账册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