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可玉醒了,她头晕脑胀,以为自己昨夜做了个噩梦,梦见家中来了盗匪,梦见娘子遭人□□,而她又见了阎王,这辈子忽然就结束啦。
可当她发觉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时,这一切好似又不是简单的梦境。可玉猛地坐起身来,第一眼便瞧见地上的两个死人,那一摊摊血迹早已干涸,变成凝结了的铁锈色。
“啊——”
可玉吓得大惊失色,她再一看,元明月就呆呆地躺在一个死人的身侧,手中还紧握着匕首。
“娘子!娘子你没事吧!”
可玉连忙爬过去检查明月的状况,原来并非是梦。而当她一凑近,她便瞧见了那死人皮肤上若隐若现的尸斑和凄惨的死状,可玉胃中阵阵恶心,忍不住掩住口鼻干呕了两声。
“……我没事,可玉,你还有力气的话……去把孝则找来……”一夜过去,明月仍然脸色煞白,怔忡着难以动弹。
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她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有孝则,只有他了。
可玉连连答应,拖着瘸腿慌里慌张地出了门,走时还不忘闭紧了宅门,里头的样子决不能让外人瞧见。
元修来的时候,明月仍旧在那死人身侧躺着,仿佛那刺鼻的尸臭味她也没嗅见似的。
元修轻柔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用指腹拭了拭她脸上的血滴和灰尘。
他急切道:“姐姐,我在。你如何?”
元明月听到元修的声音,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她不发一言,只是紧紧抓住元修的衣角。
元修问她:“这些人是怎么死在这里的?”
元明月干哑着声音道:“他们内讧……自相残杀,我谁也不识得。”
“都死在这了?”元修轻声问道。
元明月摇摇头:“还剩一个人,拿了银两就走了。”
元修明了,他抬抬下巴,命令左右随身的小厮:“把人拖到后院,刨个坑埋了。”
元修又靠在明月耳畔,柔声道:“可玉说,你兴许一夜没合眼。我来处理掉这些歹人,姐姐洗个澡便去睡吧,好不好?”
元明月这才点点头,带着满身的血污同可玉进到了屋里。院里草长莺飞,如此竟快四月了。
元明月昨晚躺在地上想了一夜,终于想了个明白。
原来纵使离开皇宫,离开权力,她同样活不好。元子攸说得对,就算死,她兴许也是无法死得其所的。
明月一觉醒来,元修果然没有走。他坐在厅堂里等她,身旁放了大小行李。
他说:“我想了想,这世道盗匪横行,我便搬过来,好护着姐姐。。”
明月皱了皱眉头:“你有家,为什么要搬到我这里。改日我雇一些甲士护院就是。”
元修问她,一针见血:“如今姐姐还有钱雇人吗?”
元明月哑然,她是个穷光蛋,不过领些微薄俸禄,这才堪堪活着,哪还有钱养什么甲士护院。
“我给的银钱姐姐也一概不用,都被盗匪夺了去。姐姐一没钱,二也不用我的钱,既然如此,我便搬来和姐姐一起住。”他说。
元明月问道:“可若你住到这里成何体统?别人会如何看?”
元修似笑非笑:“体统?我是姐姐的兄弟,不是别的男人,怎么就不行?还是说,姐姐仍旧厌我至此?”
元明月不语,他仍浅带着笑意问她:“然而,若姐姐讨厌我,也不会让可玉来找我了。我知道,姐姐不讨厌我。况且,我们又不是汉人,姐姐为何要被汉人那套缚住呢?”
元明月沉默了半晌,“……你若想来,住到西厢那间空房就是了。”
“好。”他终会心一笑。
对啊,从一开始他便是错的,为何让她入宫呢,他早该想到,早该想到搬来和元明月同住。
她在她丈夫身旁,而他也在她身旁。
他乐意,他满心欢喜。
除了他自个儿,元修没有带来一个丫鬟,一个随从。
四月是个使人伤心的时候,眼瞧着元明月一家子的忌日又要到了。可玉买了贡果,而元明月日复一日地擦着牌位,仿佛乐此不疲。一个个牌位,像一座座墓碑。
父母,兄弟,孩儿,一家老小全齐了。
元修嫌可玉买的贡品寒酸,又给她塞了数十两银钱要她再去买。他拾了块木板,也跪在堂中费力刻了半天,元明月凑过去一瞧,上面刻着遒劲的几个字:
广平文懿王元悌
“元悌?是孝则的亲人?”元明月问。
元修轻轻吹落刮开的木屑,声如温玉:“我哥哥,也在武泰元年四月十三死在了黄河边上。”
元明月微惊:“我从未听你说过。”
“死都死了,说与你又能怎样。”元修嘲道,说着他便将刻好的牌位立在了贡桌上,又拜了三拜。
元明月颓然坐在堂间,看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