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用得心思各异。
席间扶苏再次让太仓令提粮草之事,荆开重依旧用同样的理由搪塞。
若不是自己事先觉察不对,先找县尉了解了个大概。
到时候去粮库一看,粮食空空。
说不定还真会信了他的话,届时还得想法子给云阳拨粮。
那便真合了他的意。
扶苏为了定荆开重的心,直接定言道:
“既然云阳民生如此艰难,此次上我便做主免了云阳上缴粮草之事。”
“还望在座诸位多家勤政,让云阳的粮食早日丰收。”
荆开重喜不自胜,立即大呼,“公子贤明。”
他举起酒樽道:“下官斗胆,敬公子一樽。”
扶苏含笑应下。
李斯虽然让他想办法拖延扶苏的时间。
可荆开重心中有鬼,深怕扶苏再次逗留过长,察觉出端倪。
当即向扶苏建议,”下官听闻,去年陈仓县风调雨顺,库粮颇丰。”
“云阳未尽之责,下官很是惭愧,想必陈仓可弥补。”
扶苏睨着他巴不得自己快点离开的神情,只觉的好笑,又可气。
只是现下实证还未到手,为了让人放松警惕。
他也只好顺着说:“既然这样,扶苏就不在云阳耽搁,不日便启程去陈仓。”
荆开重闻言更是眉开眼笑,连连告罪此行是云阳怠慢了公子。
扶苏但笑不语,只默默用完早膳,回房等韩珉、甘缁的消息。
二人还未归,楚鄣倒是先来了。
他打着拜见扶苏公子的名义大方前来反倒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楚鄣行过礼,立刻对扶苏说道:
“公子,据下官所知,府中今日并无文书差事需要县丞亲自下乡”。
“斗胆猜测,那临驵定然是替荆开重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去了。”
扶苏早有猜测,只待下属回来就可证实。
只是他现在还无法全信楚鄣,并未与他严明太多。
只安抚道:“楚大人不必急躁,我,自有安排。”
“楚大人若当真想将这有贪官拿下,不若借身份之便找出实证。”
“操之过急只会自乱阵脚,打草惊蛇。”
见扶苏话说得这么直白,楚鄣也深知自个此举不对。
只得暂且告罪退下。
扶苏凝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此人虽然一腔热忱,也刚直不阿,却也只适合做一个小小县尉了。”
“如此沉不住气,得罪荆开重在先,性情又过于急躁不懂转圜。”
“在哪里,都是弊处。”
楚鄣离开没多久,甘缁先回来了。
“公子,属下无能,无力找到账本等实证。”
扶苏微一抬头,“无妨,荆开重既然敢做,就一定会万分小心,不会轻易叫人拿捏住。”
“不过属下经多方查探,得知云阳县令与此地三个大商户之间有所往来。”
“看表象只不过是官员与商贾的正常来往,属下以为不然。”
“哦,你说来听听。”
甘缁为人机警,极善于从细节中发现问题,并不会被表象所迷惑。
这也是扶苏多次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的原因。
“其一,荆开中与那三个商户虽不算密切,可时间极有规律,往往每月下旬,或者季度中旬。”
“每次都挑在不同的时辰和地方,反倒有欲盖弥彰之嫌。”
“其二,云阳大商贾并不止三家,若是正常交往,当雨露均沾才是。”
“荆开中却与其它家并无往来。”
扶苏赞许地点点头,“你的推测与我不谋而合。”
“可有查清楚是哪三家?”
甘缁不加思索道:“城西谈氏,主营金器玉器等贵重之物。”
“城南符氏,主营饭馆茶楼。”
“城东南氏,主要往返与咸阳与云阳之间,来回两地流通货物。”
扶苏冷笑着坐下,一如他往常在雅苑内,曲起食指轻扣桌沿。
这是他思考时的惯常动作,这时候下属都会识相地闭嘴不打扰。
“如此,便说得通了。”扶苏抬眼道。
”还请公子解惑。”
甘缁没想明白这看似截然不同的三家商户,在里面又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扶苏摩挲着桌上小酒樽道:
“百姓上缴的赋粮,纵然没有标记,直接流通也容易惹人怀疑。”
“饭馆需要各类粮食,有的粮米需要从外部购入,银钱需换成器物储藏。”
扶苏这么一说,甘缁当下了然,
不得不佩服这荆开重为人庸庸碌碌,这倒卖赋粮一事倒是挺会费心思。
云阳特产黍、稷。他从粮库中搬出粮食,少部分直接流通给符氏。
更多的则是由南氏带到咸阳去卖。
再从咸阳购入麦、苽等物带回卖给符家。
而这其中所得银钱,方哪里都容易惹人怀疑。
索性把它全部换成可保值的金玉器物,放置在私宅或者藏在哪里。
就算哪一天被翻出来,也没直接的银钱容易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