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宏并未多做解释,抛下“莫怕”二字便往厅内去了,独留段傲白面对一院子抖如筛糠的宫人。
段傲白回首,目光扫过院内,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院子里跪的便是另一群人了。地上的那截脖颈依然汨汨冒着血,好巧不巧正将第一幅圣旨上“忠肝义胆”等字打湿模糊,众人都被那小内侍的死状彻底震慑住,匍匐在地上面色惊惶,眼神躲闪。为首的邴公公更是吓得瘫在地上,还不忘抱了段傲白的裙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饶命。
瞧着一排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宫女,个个粉妆玉琢,段傲白终究是于心不忍,便偏过头悄声冲梳棉道,“这些宫女都留一命,关到我院子里。”
闻言宫女皆是磕头谢恩,十分感念捡回条命来,唯有那邴康复几人仍苦苦哀求。
段傲白低头垂眸瞧他,这群阽朝皇帝的走狗,方才还趾高气昂地在她父亲面前端架子,此刻却趴在她脚下连丧家之犬都不如,长舒一口气,竟是难以想象的畅快。
踟蹰片刻,段傲白终是忍下了一剑刺穿其咽喉的念头,而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眼见他狼狈地滚了几滚,这才着人将几个太监关入了私牢,打算细细审问。
待到段傲白将此事回禀给段宏时,他无奈叹了一句:“你到底是心肠软”,却也没再干涉,只是吩咐她若问出什么及时来报。
段傲白忙应声答是,却又让段宏附耳过来,同他悄悄私语了几句。
闻言不过片刻,段宏喜笑颜开,拉她到跟前来亲昵地拍拍手背,赞道:“甚妙!我儿好计谋!”
接着又凑到段傲白耳边,悄声道:“爹打探到霍良弼隐居于扬州水巷子,此事一了,你就同你哥去请他,来坐镇我段家军。”
......
天色渐暗,段家军长安本营内火光冲天,火芒映着铮亮的甲片与锋利的刀剑,脚步声又响又密,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即便是数天未曾安歇的段傲白也毫无半分睡意。
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段宏集结了就近驻守的所有兵马,着人拟了伐奸檄文,此刻正于点将台上肃穆而立。
段傲白在台下笔挺立着,面上被跳跃着的火苗映得红彤彤的,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要沸腾一般,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地盯着威武不凡的父亲,忽觉得他同清晨时已判若两人,身上似乎真有了点帝王才具备的气势与威严。
众人渐渐立定安静下来,段宏环视一圈,高声慷慨道:“天下黎民之苦蹶律苛政久矣,而穷乎奸佞之辈当道,祸乱朝纲,其心可诛。今日京中来赏,实则是这位邴公公大义凛然,不顾性命之危带来陛下密旨,要我等调军京中,解天子之困。”
众人顺着段宏目光看去,正是那位肥头大耳的邴康复,经过晌一番盘问,此人虽未招出什么有用之词,却迅速地决心投诚了。
依旧是那副尖细嗓门,邴康复转身面向众人,言辞恳切,“吾乃是御前司礼监监丞,各位都是守卫我阽朝边疆有功的勇士,近来西北刚平,不想中原却出了大乱!自东官军起兵,京城一直被外戚乔氏掌权,又有提督太监刘豹串通内外,架空天子,陛下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叫我来向侯爷请援啊!”说罢,还挤出几滴眼泪来。
闻言,众兵士纷纷面露惊诧愤怒之色,皆呈跃跃欲试状。
趁众人情绪高涨,段宏振臂高呼,“诸将士听令,随本侯直捣洛阳,擒乔氏宗族为质,此番大阽存亡皆在我军,不除奸佞,誓不罢休!”
“不除奸佞,誓不罢休!不除奸佞,誓不罢休!”众将士应声宛如浪潮,一道高过一道。
顺华九年正月初一入夜,狂风裹挟鹅毛大雪下得沸沸扬扬,头日里还是喜气洋洋,年节余温未消,次日清早,天地间便一片苍茫。
这一日,西北守疆数年的段家也终是捺不住勃勃野心,对下称朝中奸佞之人妖言惑众,起兵南征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