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甚至在旋涡浪潮中为了救人葬送了生命。
蓬莱城主不战而败,只瞧了一眼就颤栗到下跪的古怪行径。
问觞手指落在那纵横交错的伤疤上,颤抖到立不住。
七年前,她还在山下仗义救世的时候,势单力薄不成气候,仙门百家突然闹鬼受胁,这才有后来各族世家子弟抱着避险的念头下山投奔,加入她与严焰抗衡的队伍。
以及那时身旁总跟着的两只影子,在暗中替她挡了许许多多明枪暗箭,在她救世的日日夜夜里寸步不离地照顾守护。
第一回在弑神台上举办仙誓大会时,梅宗拜托她给天网压阵。那时邪祟四涌煞气冲天,万鬼倾巢直涌而来,那禁阵却是只有妖鬼邪祟才能随意破网进出,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到这天网之中,毫不犹豫地站到她的身前。
甚至群鬼暴动时捂住她耳朵,嘴唇里吐出的那四个字都渐渐明晰起来。
——百鬼听令。
也曾听闻在她与严焰同归于尽后,修真界与人间再次经历一次浩劫,原因是群鬼□□,凶煞流窜,受谁指使不言而喻。
还想起他曾小心翼翼地装作不经意地问她,是不是人鬼注定殊途。
她当时毫不在意地说,管他是人是鬼,喜欢不就得了?
其实她从不在意他的身份,不论他是坦荡的仙门正道,还是地狱里坏事干尽的恶鬼。
她早就给过他答案了。
只是他自卑,拧巴,敏感,谨小慎微,觉得这样的自己上不了台面、不配与她站在一起,到死都要守着这个秘密。
但她根本不在乎。她只记得她护着的子民们冲她叫骂、往她身上拳打脚踢时,是他将她牢牢护在身体里,是他为她一次又一次地站出来,从来没有后退过。
是他毫不犹豫地从万丈悬崖一跃而下,在冰冷刺骨的大江大河里淌了整整一夜,拼了命也要救她。
二十多年前,苍鹤在南冥边捡到他的时候,他满脸是血地从洞底爬出来,一个劲往嘴里塞着先鬼王的血肉骨血,一边哭一边吐,第一回见着什么是日光。
苍鹤一直告诫他,如果不想再回到暗无天日的鬼界,就不要擅用阴煞之力,否则只能遵从宿命,变回饮血食肉的凶鬼。
他十几年来一直压抑着骨子里的阴煞之力,明明就快成功了,可还是败在了最后一步。
众仙门上山讨伐的那一天,不眠峰上煞气冲天,群魔乱舞,他时隔多年再一次踏入阴界,一遍一遍,喊破了嗓,祈求她的魂魄回归。
他成功了。
也成功让自己彻底堕入鬼道,与所谓仙道正统背道而驰,彻底与人间划清了界限。
这是救她的代价。
他从没提起过,无论是因她堕入鬼道,还是因她散尽修为。
她的伤都是为大夏子民受的,而他受的伤无一不是为她。
七年前便是如此,七年后也要求她所求,生生剥开了自己的胸膛。
那伤疤刺眼的鲜活,狰狞的刀口至今还能叫人回想起当初剜它时的模样,她根本不忍看第二眼。
问觞跪在床边,双手死死捂住脸,背脊深深地弯下去。
自一年前醒来以后,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眼泪从指缝里决堤般往外渗,塌了的天好像全压在她的脊梁上,把她的背一点一点地压低,直至低进泥土里。
耳边传来一件小物沉闷的落地声,估计是匆忙解开他衣物时从里边掉出来的。
她透过指缝,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
一直以来积攒的所有恐惧、希望、痛苦、难过……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此时此刻却只能无力地跪在这人的床前,哭得像浑身痉挛的病患,死死抠住装着心脏的那片胸膛,企图在衣服之下的皮肉上抓出的五道血痕能分担自己的痛苦。
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冲上脑袋,清晰的,混沌的,后悔的,自责的……胸口中仿佛有两把刀在搅动,直到嘶哑的嗓音已经到了发不出声的地步,颤抖着手捧起了那个掉在地上孤零零的小泥人。
她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泥人了。
依旧是粗劣的泥巴制成的,可原本有裂痕的地方都被重新填补上,表面出奇得光滑,估计是经常被拿在手里摩挲。
上一次看到这种泥人,还是在烂在泥巴水里,被人踩了一脚又一脚,笑意融融的脸被踩得稀碎,活像在哭。
就像她现在一样。
还好。
这个笑得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缓慢地直起了身。
中天月不朗,时不时被云朵挡住,夜愈发漆黑。下弦月升起的时候,小昧终于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问觞推开门,疾步如风,拿起挂着的披风往身上一拢,哗地立起帽檐,顺上惊鸿。
“走了。”
小昧正打着瞌睡,给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整懵了,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