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像那帮蠢货一样,畏惧孤独得需要别人取暖……”
畏惧孤独——这个词反倒戳中她心底的痛点,她不自在地拉开与他的距离,倔强地嘴硬道:“相互取暖不一定代表懦弱,有时候人与人间的吸引不一定是因为感情。”
“哦?那还会是因为什么?” 他盯着她的眼神蓦地演化成直白与露骨的调侃,一时间她感觉自己像是什么都没穿般坐在他的面前,趁耳根的温度没有蔓延到脸颊、她不甘示弱地快速低下头、恶狠狠地咬牙回答:
“哼,比如说仇恨。”
“以此手段复仇,确实略有耳闻。” 他恢复漠然,如同刚刚诡异的气氛并不存在。
凡事讲究分寸、适可而止,他没再往前一步。
实际上,自始至终,他都在掌握着这盘棋局:不,他当然并非特意去找帕斯卡尔·里奇这微不足道的泥巴种教训一番、好为伊奈茨出气——他可没有这些温情,去年寒假他纯粹是去办一件正事时顺路解决的帕斯卡尔·里奇,恰好他正在苦恼找一个检验自创的折磨精神咒语的实验品,又能令伊奈茨潜意识里感觉欠自己人情……噢,他太了解她了,她说再多自以为狠心的话也没用,她本质仍是一个依恋熟悉的存在、并对此怀抱寄托的傻瓜,这是她唯一的、致命的弱点,也是他最瞧不起的一点,若不是她天资可观、身上集结着大量可利用的因素,他才不屑于向她投入自己的精力……她需要他、她离不开他的——假如她无忧无虑,他就给她的生活增添烦恼、再去“为她”解决那些其实是他制造的麻烦;假如她身边环绕着许多朋友,他就想方设法让她与他们决裂,然后某一天她察觉到他是唯一不会离开她的人,她对他死心塌地、仿若她的世界从此只剩下他一个……
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伊奈茨正不知不觉地、天真地一点一点沉入他的陷阱。
1945年的新年夜过后,留校的柳克丽霞信守承诺,带上满腔期待的伊奈茨一起赴约巴希达·巴沙特的私人下午茶会,地点就在戈德里克山谷、巴希达的家中。
坐落在景色优美静谧的地域,小屋内朴素整洁,给人一种安心的舒适感。
跟伊奈茨的想象差不多,巴希达·巴沙特是一位学究气质浓厚、同时和蔼亲切的夫人,她的发丝斑白,消瘦的面部及脖颈遍布皱纹,但很难分辨她的年龄,她的头脑很灵活,行动力也跟老态龙钟毫不沾边。
“谢谢你们愿意来,可没有多少年轻人喜欢跟我这老家伙谈太多。” 她为她们泡好茶,没半点名人的架子,幽默地说。
“那是他们不懂欣赏。” 伊奈茨显得很热切,她在巴希达身上找到了与外婆相似的亲切感,因此远没有身旁柳克丽霞那样拘谨。
“哈哈,亲爱的,你好像被蜜糖浸泡过一样甜、真会讲话。” 巴希达笑道:“对了,你是这次比赛哪一篇论文的作者?”
“哪一篇都不是。我的魔法史学得很糟糕。” 伊奈茨老实承认道,她并不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对方慈爱地笑出了声,柳克丽霞也有点忍不住笑意——伊奈茨的诚挚总是可贵得极具感染力。
整个下午,她们所聊的内容基本与学术关系不大,而以生活方面的主题居多,犹如三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不知谁先提及写作相关的事,伊奈茨表示自己年老以后也要写一部自传、即便她不是什么名人,撰写回忆录总是有趣的、回顾人生的方式。
“你说得对,谁都有权利写下自己生命中重要的记忆。” 巴希达认可地点头道,“无须你费力地用名气或物质渲染,生命本就是出彩的美丽。”
临走前,她送了一支灰白相间的羽毛笔给伊奈茨作留念:
“……这是我几十年前刚毕业时就用来写作的羽毛笔,虽然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它于我而言是极富纪念价值的物件,今天赠予你、意在祝福你未来如我所期望的精彩……”
“我的荣幸,夫人。” 她欠了欠身向老人行了个礼。
通过壁炉的方式返回对角巷,柳克丽霞约了伊格内修斯见面,无意当电灯泡打扰情侣聚会、伊奈茨借口说自己想四处闲逛再回学校,于是俩人告过别便分头行动。
寒冬凛凛节假日,出门的学生不太多,太阳一下山周围更显冷清,她百无聊赖地散步一圈,买了些无关紧要的文具(纯粹出于旺盛的购物欲)正要打道回府,遥遥一眼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说真的,以汤姆这过分高挑的身形,要没注意到才奇怪呢——他穿的不是校袍,而是一件暗调的长风衣,兜帽遮住大半张脸,今天他身边不像以往簇拥着一堆仰慕者,只有他一个人,悄然绕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那儿不是别处,正是翻倒巷。
凭她对汤姆的认知,他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倒没什么值得惊讶,不过,他敢在这会儿冒着指不定被同学认出的风险这么行动,想必是一些极其重要的事——现在,她的好奇心反被成功勾起来了。
以前一二年级弗莱蒙特贪图好玩教唆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