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晚辈不解风情了——那么,晚辈先行告退。”
说罢,谢长缨便向着慕容临从容一揖,待对方颔首应允后,回身沿着复道向太极殿的侧门走去。只是在步入殿门的前一瞬,谢长缨到底仍是难掩好奇地微微一回首,正望见卫陵阳自翠辇中走出,于裙裾曳地之间缓步走上层銮玉阶,在慕容临身前柔柔裣衽,颔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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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首确认过谢长缨已然离去后,慕容临方才含笑对卫陵阳道:“陵阳怎么偏偏在此刻赶了过来?莫不是这台城之中又有了什么新鲜事?”
卫陵阳亦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太极殿的方位,见一切并无异样,便颔首笑着,眸光清洌地打量着慕容临的神色:“倒也算不得新鲜,只是近来太后与陛下两处皆有些小动作,我想,君渊定然是有兴趣听一听的。”
慕容临暗自忖度了一番她言下的用意,一时拿不准卫陵阳究竟是在替哪一方做试探,便笑着说出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语:“陛下年岁渐长,此前便时不时在朝会之上独自决断政务,如今若能为太后殿下分担些许,自然也算是一件好事。”
卫陵阳抿了抿唇,笑道:“近来我留宿台城璿仪殿,的确时不时会与陛下闲谈一二,他言辞之间透露出的深意,有时也令我觉得颇为有趣。”
慕容临却也并不急于询问详情,只不置可否地问道:“不知太后殿下如何看待陛下的这些想法?”
“太后殿下倒是不多置喙,只说陛下到了如今的年岁,有些自己的想法也算寻常。”
卫陵阳这句话听来似是随口而言,慕容临却并不敢等闲视之。他稍作思忖过后,便知陈定澜与卫琰之间多半也早已有了分歧,故作无意地笑道:“太后殿下这话说得倒是有趣。”
卫陵阳笑了笑,也并不追问什么,只是一面与他在复道之上信步闲游,一面与他说起了近来的宫中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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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缨回到宴席之上时,正逢殿中丝竹悠然一转,舞女们身姿婀娜,如细柳拂水般飘然地次第退出太极殿,仿佛是借着东风袅袅而逝的一缕缕幽香。
她还未在自己的位置之上坐定,身侧的宾客便已笑道:“谢校尉当真是随性,竟在这太极殿外悠游许久,本将便是想寻你叙一叙旧也不能。”
“荀将军说笑了。”谢长缨闻声侧目,朗然笑道,“若早知您有意叙旧,晚辈是绝不敢偷闲的。”
“你啊……”荀峤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去奇袭胡逗洲?看来洸水那边的事情还是太清闲了些。”
“荀将军有所不知,晚辈在洸水监理河道疏浚之时,最常遇见的便是些流窜的匪寇。后来诱捕数人审讯过后,方才知道他们大多是东海之上的海寇,每逢粮草不济之时,便要来岸上劫掠。晚辈看不过去,索性端了他们在胡逗洲上的据点,免得他们再由此处北上江淮、侵扰百姓。”
“罢了,你和小谢公子没出事便好。”荀峤听罢,笑了笑,“你们二人在外忙碌数月,待今日夜宴结束后,这几日便不必再为军中杂事操劳,且在天权苑好生休息一番吧。”
“那么,晚辈便要多谢荀将军通融了。”谢长缨含笑应声,又道,“近来京口这边一切可好?晚辈此前借公务之便去江北的庄园里看了看,禾苗长势都颇为可观,想来若能再有三两年的经营,便可减轻朝廷的不少负担。”
荀峤听得此言,反倒是意味不明地轻叹一声,而后方道:“京口这边一切无碍,五月时又奉命募了一批侨民入伍,如今正在加紧训练。”
“这样啊……那些侨民身手心性如何?”
“颇为不错,只是有些人时不时仍念着北上收复故地,但愿这些话不会传入朝中有心人耳中。”
谢长缨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后,便又与他细细地讨论起了近来天权苑中的各项事务。
这一场夜宴直到子时将近时方才散去,到得此刻,喧闹的台城中也才添了几分午夜的清静,清凌凌的月色之下,淙淙流水绕宫墙而过,渐有寒雾弥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