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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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千里外的随郡正落着细细的雨雪,赵雍负手在窗畔静伫许久,直至赵粲在亲信的引领之下推门而入时,方才回首道:“来路之上不曾引人注目吧?”
“家主放心。”
“昨日朝廷遣使者送来的诏命,我也有所耳闻。”
“朝廷召晚辈入京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又擢家主位列特进,尽快回京领职——先前是挑在南阳赵氏领兵西征巴蜀时清查钟氏旧案,如今又要削去南阳赵氏的兵权,事势如此,恐无生路。”赵粲微微颔首,又道,“南阳城中一应事宜俱已准备停当,江陵的内应也已就位,只待家主一声令下,如今南阳赵氏麾下可调动的十三万将士与部曲便可向东进发。”
赵雍淡淡地应了一声,却并未授意他何时动手,反倒是追问道:“连环坞呢?他们先前信誓旦旦地说着已与东海的孙嘏结了盟,如今越地情势又如何了?”
“如今新安江南北皆生民乱,其间成员似乎并不仅仅是孙嘏的海寇和李从训的连环坞,一些常年受豪强盘剥的越地百姓亦是随之揭竿而起。”赵粲稍作斟酌,又道,“不过,孙嘏派出的一支海寇据说是在鄮县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校尉吓破了胆,连带着上虞山阴这一线的作战都受了阻,如今他们转道向南,会同孙嘏的主力占了鄞县剡县,又与临海、永嘉二郡的流民与海寇合了兵,如今正驻扎在诸暨一带。”
赵雍听到此处,却是略微咬重了字音:“……名不见经传的校尉?说说看,究竟是谁?”
“晚辈对此人亦是不甚熟悉,听说是出身于东山的谢氏旁支,叫什么……”
“……罢了,你继续说。”
赵粲应声道:“连环坞在新安江以北联合各个城池中的内应起事,如今海盐、娄县乌程、安吉等地俱已被他们所占。只是他们原计划南下至钱塘与孙嘏会和,却是在嘉兴被那位水部的陆尚书郎还有赶来的徐州驻军所阻,如今向南占了盐官后便似乎再未向钱塘行军,反倒是向西占了防守不严密的故鄣、怀安等地。”
“……不成气候。”赵雍微蹙着眉头轻哼了一声,然而冷静下来沉默了半晌后,却又说道,“你方才似乎并未提及李从训身在何处。”
“是,晚辈的人手未能探到他的踪迹。”
“果然……”
“家主有何见解?”
“越地民变此起彼伏,却因嘉兴与鄮县的失利未能尽快相合。如今南面北面各成燎原之势,朝廷的驻军与援军亦是因而各自为战,那原本应当受两军夹击的钱塘便反倒是成了后方之地。”赵雍说到此处,忽地冷笑一声,“如今江州驻军不动,徐州援军仅在吴郡一带征战,那里能留有多少兵马?依我所见,李从训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赵粲凝神思忖许久,问道:“但若是如此,为何钱塘一带至今相安无事?”
“不止是钱塘,如今越地纷乱却未有倾覆之势,恐怕便是因为无论孙嘏还是李从训,都在观望我们的动作。”赵雍说到此处,转而又叹道,“据我留在东面诸州郡的人手所知,陈定澜仍旧命陈却的江州军原地待命,反倒是调了江北驻军前去平乱,是么?”
“家主所言不错。”赵粲应声,“如今南下越地的是慕容氏麾下的数千江北驻军,此外,玄朔军也调了人手去新安江以南与原先留驻的那千余人会和。”
“原想再拖延几日自乱中取渔利,如今只怕是不能了。”赵雍说到此处,却反倒是颇为讥诮地笑了起来,看向了窗外的细雪,径自低声道,“陈定澜,而今棋布错峙,我倒想看一看,你如今转而调动慕容氏麾下的驻军,是否也是错算一着。”
赵粲心下了然,便只开口问道:“家主有何打算?”
“军中使者从随郡赶到江陵,通常需要多久?”
“若是加急,约摸一日便可抵达。”
赵雍颔首道:“传信给江陵,明日午夜两郡一同起事,留五万兵马防备桓氏与钟氏,余者六万由水路沿江南下,两万转道江北取道小径由陆路东行,在宣城、丹阳一带合兵后共同向秣陵进发。”
赵粲目光微微一凛,向他恭敬地长揖行礼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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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安二年十一月初一,太后诏征伏波将军赵粲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又以右仆射赵雍位特进,以赵氏旁支代领部曲。雍素疑太后欲害己,乃谓粲曰:“往者国危累卵,非我不济。狡兔既死,猎狗理应自烹,但当死报造谋者耳。”于是遣参军结江陵旧部谋为乱,而以讨太后牝鸡司晨为名,率众万人,乘风济自江水,破浔阳,入彭蠡泽。
——《十二国春秋·后宁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