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杰克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他床边围了一圈的警察。
外来的入侵者令他的眼神无法放得和善,近乎极致的生冷而不近人情,这可不像一位英国绅士的做派。尽管他手上还绑着约束带,但过于从容不迫的气派竟令拿着枪的饭桶们认为他留有后手,而一时不敢上前。
“当然,我可以好心为你做个解读。”直到一道轻佻蛊惑的女声从人群中响起,杰克才微微歪了歪头,看向来人的神情中带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踩着不知几寸的高跟一步三摇地走到他面前,女巫般阴郁与魅惑的气质分毫不减,尽管她发丝凌乱,颈部上缠绕着一圈圈渗血的白色纱条,但美得依旧颓艳。
“你完蛋了,先生。”
她俯身在他耳畔小声地笑,吐字间呵气如兰,语气中的慵懒与不以为意瞬间击溃了他紧绷的神经。
在此之前,余鲤已经带领警察们参观了艺术家的画室。震惊,失言,畏惧,诧异。她开始猜测每个人不同的反应,不过比预料的更严重。
她听见各种唏嘘声,抽气声,干呕声。错乱与不真实,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处在一个充满着暴力与压强的平行世界。
“这些并不能证明什么,”警察说,“死者名单与现场照片均已公布,也许杰克先生的本意只是临摹——他绘画的风格就倾向于这种。”
余鲤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是啊,他是一位多么完美的绅士啊,他那双用来绘画和弹钢琴的手怎么会沾上鲜血,他怎么可能与变态杀手这种人挂钩?”她学警察严肃的口吻替杰克开脱着,眼底的笑意越发嘲讽。
当她找到独属于她的那张画作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画上的女人睡颜安好,只是脖颈上用了浓重的颜料渲染,鲜血顺着栩栩如生的切口处流淌在发梢、优美的颈部、锁骨、肩胛,红得令人胆怯。
余鲤将绷带缓缓解开。
那道伤口触目惊心。
完全重合。
“开膛手杀人未遂,这真是十九世纪最可笑的笑话了不是吗?”
然后她放声大笑。
杰克被铐上手铐,带回了警局。
余鲤再次见到他时,他正安静地坐在审讯室里摆弄手指。
他被逼着听一些关于他是开膛手的证据实锤。
他被追问着犯罪动机。
然后没有狂暴,没有愤怒,没有声嘶力竭,甚至连预想中的崩溃都没有——
他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苏格兰场的警察们轮流进来审问,又纷纷铩羽而归。
杰克拒绝开口,始终一言不发。
“我可以尝试一下吗?”余鲤透过单面可视的特殊玻璃墙,直勾勾地盯着开膛手喜怒不变的淡漠眉眼,向探长提出疑问。
“请便,女士。”显然软硬不吃的杰克已经彻底令警探绝望,“但愿你可以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余鲤正思考着应该说出什么来作为开头语,却不想在进入审讯室的一刹那杰克就率先开口——
“我的画布和颜料呢?”他问道。
声音依旧优雅悦耳,仿佛他对眼下的处境浑然不在意。
这倒是个好征兆。
余鲤挑挑眉:“它们与垃圾堆在一起。”
杰克手指微不可见地一顿。
“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啊?”触及到瞬间僵硬下来的杰克,余鲤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似乎对他的反应很看不起:“反正不出几日你就要被绞死了。”
“你自己割的。”杰克不理会她尖酸的话语,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余鲤僵了一僵。
“什么?”
“脖子上的伤口,你自己割的。”
杰克冷漠地重复了一遍。
握起拳头,缓缓地将双手放到了桌面上。
手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又机械的声响。
这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完全展现在她面前。
杰克又回想起那个茶几上摆放着唐宁茶的悠闲午后,她空洞的眼神使他获得了某种触动,她诉说着糟糕失败的经历以打动他,她欺骗原本愿意信任她的人。
假象。
即使他缺乏做为人类最基本的同情心与正义感,即使他心中常常蹿出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无名之火,使他阴暗的另一面备受煎熬——但是这很重要吗?
做一个对社会无害的公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他可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她污蔑他。
上帝啊。
每一个赞扬过他的人都唾弃他,每一个被他帮助过的人都不再感激他,原本追捧他的人惧怕他,他最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