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事情因我而起,我得跟着前往。况且,作为新人,头天的业务不算复杂,我记得人,说不定我去了有用。如果真能找上那户人家,我或许能认出来,说上话、帮上忙。
花明容的一再坚持,何斌同意了。
当下,他为花明容调了班,等董留成过来。
董留成是坐着于存富的三轮摩托车来的。
税务分局白底蓝边的摩托车,拉着董留成和花明容,赶去了星罗村。
星罗村的街道弯弯扭扭,像极了迷宫。花明容跟在两人屁股后头,随着他们大步流星,走进了村子。举目四望,全是陌生。花明容猜测,要是自己一个人来了这里,得迷了路,再走不出去。只有前方的两人,像是这个村子的人,对村子前前后后,了如掌指。两人大茬步、大茬步地往前走,完全象是国庆检阅部队时的步兵一样,让花明容只能小步快跑,勉强跟上。在两人的一言一语中,找人似乎成了囊中探物。
很快,三人找到了那户人家。
可惜,大门紧闭。
敲过门无人应答,花明容的心“咕咚”一下,仿佛一下掉进了冰窟窿,变得暗无天日。两个男人没跟她一样脆弱,开始四处打听,这户家人哪儿去了?
顺着邻居所指,三人出了村,去了田头。
一块洋芋地里,多了一位低头劳作的人。他是众人打听多时,才找来的户主男子。户主六十来岁的年纪,佝偻着身子,在太阳下侍弄着庄稼,任凭风吹日晒,只顾低头盯着满眼青绿。见到有人说话,他抬起了头。花明容只一眼,认出了他。她当即欢喜得跳起来,一声高叫:
“是他!就是他!”
董留成摆摆手,示意花明容不要说话,自己上前,叫了声“老大爹”,蹲下身来,和颜悦色,与户主对上了话。
户主是一位老实巴交的村民。他一身灰布衣服,多了星星点点的黄泥巴,一双军用鞋,让花明谷一眼认了出来。他手握锄头,伺弄着田地里的庄稼。看到三人仿佛从天而降,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到田埂上,闷声不响,“啵啵”地吸起了水烟筒。
花明容顺着在田埂,走了过去。她和董留成一样,蹲下身来,看着户主夹在一前一后的两人中间,有了反应。看得出,他的脸在不时抽搐,内心是挣扎的。
他在与自己打斗。听着两人的问话,他嘴巴动了动,没有出声。
董留成蹲下身来,没有像花明容想象的一样,直奔主题。他问起了田地里的事情。包括户主家有这样的田地多少丈,今年种了些什么,收成多少,能不能糊上一家人的口粮。户主少了戒心。董留成对着他,像是拉家常,又像是访贫问苦,将农村多年一成不变的东西,娓娓道来。
在说了家里还有什么人之后,户主不反感随和的董留成。董留成和颜悦色,让他愿意听着他拉常。董留成嘴里,从户主家的情况一转头,讲了许多关于星罗村的大事小情。光是村子的知名人士,董留成一口气提及几个。这些人全是花明容第一次听说。有“麦大勇”、“老二奔”,“秦三华”。个个在董留成口中,如数家珍。只是他们是些什么人,有何来头,花明容一无所知。
董留成的绕山绕海,听得花明容眉头紧锁。冬天接近正午的太阳,虽然不太火辣,却有了温度,照得她心头暖烘烘的。她的身上多了燥热,心里多了不耐烦 。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点,两个身着税务制服的人,会如此闲情逸致,与四面庄稼地里的一名老汉,在近乎闲聊地打发着时光,究竟图的是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户主手里的水烟筒,在他和董留成、于存富三个男人的手中,传过来、又传过去,一直在烧着烤烟丝,不让烟灰熄灭。烟雾袅袅,户主的眉头在跳动。董留成提及的人和事,他耳熟能详。这些人是星罗村的名人。不说显赫,却是不乏守正、孝悌之人,亦有发不义之财之人,甚至还有遭报应的。
又是一柱香时间很快过去。
董留成话语一转,多了“举头之上有神灵”、“白米白面吃得,白金白财要不得”之类的老话。花明容第一次听到,却再熟悉不过的话。要是户主不感动,一旁的花明容跟着也被打动了。
很明显,户主心有所动。
董留成拿捏着火候,步入正题,问:
“你是不是头天上过储蓄所取钱,多拿了钱?”
花明容没了紧张。事情到这份上,渐入佳境,她开口指认了细节。或许是董留成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或许是被对方完全折服,又或许是可怜眼前这个小姑娘,总之,户主点头,认下了不该多出来的钱:
“钱,是多了。总共180元,我没带,放在家里的米柜子里呢,我还你们。你们跟我回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