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余老四的走访,他终于找到一家比较合适的纱厂。
这家作坊式纱厂位于这个小镇的边缘地方,规模很小,但是胜在地方较大,又现成的技术工人,成立时间也较早,只是现任家主不善经营而岌岌可危。
而余老四所需的只是这一套设备和工人,因此他当即就去找纱厂主人。
纱厂主人姓周,叫周大儒,约莫三十岁左右。周大儒全身着一蓝布长衫,一顶瓜皮小帽下面盖着一张干瘦的脸,瘦削的鼻梁上挂着一副深不见底的啤酒瓶子,嘴里的牙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嘴唇也费了老大劲才把它们逮着,装在里面。这就差再配一条长长的老鼠辫子拖在脑后,活脱脱的满清遗少。
人如其名,一见面就扑面而来的腐儒酸味。周大儒一见面就行了个隆重而庄重的礼,对余老四说:“在下周大儒是也,请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余老四为了不让人看出来自己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下人出身,也只好学着他行大礼,把他行得苦不堪言,“我...哦,在下,在下余大壮,人称余老四,是也。”
周大儒自己在太师桌边坐下,指着旁边的空椅子,“原来是余老四兄是也,快快请上座。小环,看茶!”余老四唯唯,以自己认为最优雅地方式坐下。
待小环把茶倒好端上来,周大儒刚掀开杯盖子,便一下子变了脸色,“小环,小环。”那名名叫小环的丫头便又上来了,“老爷,您有何吩咐?”
周大儒指着茶杯说,“夫人没教你吗?”突然觉得不妥,又重复了一遍,“夫人之前是否曾教导汝如何沏茶?汝是否知晓这沏茶应只沏七分满么?如今此茶这般溢出叫吾如何饮得?速速下去,重沏!”
小环挠挠头,其他的基本没听懂,估计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只好低着头端着这两杯茶重新去倒。
余老四也听不明白,他只好在旁边尴尬笑笑,“周老板,我这趟来是问你有没有打算卖纱厂?价钱么,咱们好商量。”
周大儒用厚厚的啤酒瓶底愣愣地对着余老四,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余老四只好尴尬地等着。
许久,小环再次把茶水端上来,他端起杯子,用盖子撇了撇水里的浮沫,摇着头吹了吹茶,惬意地呷了一口,放到桌子上,这才开始说话,“余兄,对于刚刚茶水招待不周我对此深表歉意。”
余老四这才发现人家这么隆重而珍视地奉茶,他还没喝上一口呢,所以他也学着周大儒的样子喝了一口。这下周大儒满意地继续说道:“此厂乃为吾祖父所创,虽其规模不甚大,年份亦不算悠久,但也可称之为祖传,如今日吾随意卖与汝,吾百年之后有甚面目见吾父祖?”
余老四对他的话听不太明白,但是隐约的意思大概可能也许要他出个高价。作为余老板身边多年的跟班,什么人没见过,自然不能随意让他狮子大开口,何况他本身没什么本钱,所谓的价钱好商量自然只是个客套。
余老四清清嗓子,说:“周老板,您看你这厂子规模这么小,门庭冷落,四处杂乱无章,四周蛛网倒是罗结了不少。就您这样的厂子,不卖照样砸您手里,您现在卖了的话还能换点钱。我出一口价,两千元,卖不卖,不卖我去别处去问问。”
周大儒自小只读书,不善经营,对于余老四这样的老油条自然是斗不过的,见余老四一口说中了自己的痛处,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从外面来了一位由下人搀扶而来的老妇人,中气十足,“再加一千,我们所有的工人和技术都给你。”
余老四转头一看,原来是位很精神的老太太,从头发到身上的每个衣褶一丝不苟,看得出从小养尊处优,就算不是大户人家也是来自诗书之家。
余老四起身拱拱手,“这位是周老夫人?”老妇人很有气势地点头承认“嗯”,然后来到周大儒的身边,周大儒很自觉地站起来给老太太让座。
老太太入座以后再次缓缓开口,“这位老板,你觉得怎样?”
余老四听完坐在那里,一时间沉默不语。
老妇人见此,便昂起头,“既然这位老板无心谈生意,那么送客。”
周大儒面上有一些着急,想拉住余老四,但是碍于面子和母亲的威严,终于也没敢动。余老四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等等老夫人,我刚刚只是在盘算我手上的钱够不够,并不是不想谈。”
老妇人鼻子哼一下气,“没钱谈什么谈。我这个厂子的设备和这些熟练工难道不值这个价钱吗?”
余老四见老妇人是位女中豪杰,就立马出价,“再加五百,把你们这宅子一起给我。行就行,不行我再也不登门,去别处找找。”
老妇人略一沉吟,“成交。明日带着钱一手交钱,一手交契。过时不候,送客。”
余老四见状就拱手由他家下人带走离去,同时看见他们关了会客厅的门,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斥责声,“好你个败家玩意儿,读书读不进,经商不会,一天天就知道跟人摆谱,说什么之乎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