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传出去总归不好,陆承渊这人很会记仇,她可不愿横生枝节。
梁羽雁爽朗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晓得。还得多谢你帮子奂治病,不然他得遭不少罪。”
江夕月欠身福礼,规行矩步地微笑:“梁少爷没事就好了,夕月告辞。”
梁羽雁目送她走远,回身走到后堂喝茶。
下人在旁伺候着,梁羽雁拿出信封,对着光线看了看。梁重昨天刚回京,满身风尘都还没消去,陆承渊的信今天就送到,还真是一点不错时机。
只是他如此行事,梁羽雁却也隐隐担忧。
她跟陆承渊相识多年,眼见他当上大都督后,行事愈发高调放肆,官场手腕也更雷厉风行,这般强硬姿态固然能稳固地位,却也引起不少人的忌恨。她虽不入朝听政,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也耳闻不少。梁家跟陆府关系如此密切,陆承渊结下的仇家越多,他们受到的关注也会更多。
虽然梁重珍重羽毛,镇守边关一心为公,从不参与陆承渊的私事,可在朝为官便是如此,重要的不在于一个人是否真正援引朋党,而在于旁人眼里他们是否利益相关。
那个华然出众的男子,昔年是如何饮马秋水、忠君报国,这些年又如何猖狂放肆、大权独揽,梁羽雁都是随着他一路走过来的。
苏挽弦死后,他身边再无一人敢于劝解抚慰,这般擅行不顾地弄权,陶醉于玩弄生死的刺激,谁又能说不是隐隐在自取灭亡呢?
梁羽雁忧心忡忡,放下手中信件,叹了一口气。
梁羽奂却被下人扶着,从板壁后慢慢走了出来。
他刚刚服了药,症状已经全部好转,只是身体仍旧虚弱,脸色苍白得像刚敷粉的小生一般。
梁羽雁收回思绪,放下信件微微一笑:“子奂,你好些了吗?”对这个重病缠身的弟弟,梁羽雁从小就满怀心疼,梁羽奂的样貌继承自梁夫人,放在世家子弟里也是出类拔萃。若不是生有哮喘,以他的家世和长相,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没有成家。
梁羽雁常常自恨不是男子之身,或是怨恨上苍为何给弟弟一副病体,这份感情后来渐渐变成一种偏执的来源,使得整个家里以她为首,对梁羽奂都是有求必应无有违拗。
可这些却并没有使梁羽奂的心境变得阳光温暖。
梁羽奂在条案边的太师椅上坐下,跟往常一样沉着脸闷声不语。他没有回答梁羽雁的问题,反而喝了一口茶,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她是谁啊?”
“嗯?”梁羽雁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笑着回答,“哦,不就是宁远侯府派来送信的下人嘛。”
梁羽奂抬起眼睛,生涩的瞳孔里有一闪而逝的羞涩:“我是问,她怎么认识你的。”
梁羽雁恍然:“哦,她是陆侯爷身边的婢女,跟我见过几次面。”
“婢女?”梁羽奂压着激动的情绪反问,想到江夕月眉眼弯弯,气质温婉,却原来只是个丫鬟么?
看到弟弟接二连三地打听,梁羽雁也笑了起来,年轻人总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她倒也没放在心上,坦白解释道:“看着是不太像吧!她是原翰林院侍读江大人的独女。江永犯了律例被流放海南了,她就卖身进侯府当婢女了。”
梁羽奂闻言却更为惊诧,瞪着清澈的眼睛再次反问:“她卖身了?”
梁羽雁就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江家倒了她总得寻个去处,卖身进侯府当婢女,总比跟着她父亲去海南好吧。”
“……哦。”梁羽奂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梁羽雁要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心想这孩子常年关在家里,对外头的事情一点不懂,一点小事也这么大惊小怪。她走过去坐在梁羽奂身边,转而一脸好奇地笑问:“哎,我都还没问你,你今天怎么跑到花园里去了,你是不知道你这身子不能去哪吗……”
梁羽奂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搭话,心里却一直在想江夕月的眉眼样貌。他想到她干脆利落地扯开他的衣裳,柔软长指在他身前摩挲,想到她抱着他的头放在膝间,光影翩跹的双眸里盛满担忧。陌生的情愫从他心头漾开,不受控制地荡出片片涟漪。
而这些想法渐渐幻化,最终就变成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卖身为婢,那他有没有可能把她赎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