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在台阶上抱膝坐着。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想通了吗？”
这声音清冷又温和，在大多数时候会让他心中一颤，调动起全部的注意力，不敢有丝毫怠慢。
然而这一次，菲利克斯没有这样做，依然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低着头，任由晚风吹乱他额前的发丝。
声音从后方转移到他的前方：“为什么要向辰巳推荐抄网？”
菲利克斯没有回答，仿佛听不见父亲的问话。
撒加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会钓不到鱼。”
撒加询问：“为什么你觉得他会钓到鱼？”
菲利克斯抬起头，看向他：“他不能钓到鱼吗？”
撒加道：“也许，他在那一刻注定钓不到鱼。”
菲利克斯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不——”他颤抖着嘴唇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钓不到——”
撒加平静道：“有许多事情，都是命运注定的。”
菲利克斯跳了起来。
“我不相信！”他大声吼道，苍白的脸庞涌起红晕，“他一定能钓到鱼——我一定能帮助他——改变命运——我不会认命的！”
菲利克斯跑走了。
晚风送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撒加长发微拂，闭上眼，在原地停留了一秒。
下一秒，他出现在菲利克斯身旁，手掌按上男孩的肩膀，力道看似不重，却让对方无法挣扎：“天要黑了，回去。这里是十二宫，你不能随意乱跑。”
“两天后，雅典娜会在东京举行一场晚宴。”他看着垂下头的菲利克斯，淡淡地给予通知，“她邀请你前去参加。”
菲利克斯微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头，闷声询问：“我可以不参加吗？”
“理由。”
“我……我要打工。”
撒加没说话。
菲利克斯明白，这是让他不要乱找借口，如果他再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他的父亲会替他做下决定。
他有些慌乱，带着几分恳求地道：“我、我真的有事，我很忙，我不能……不能把事情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晚宴上。”
撒加问他：“你对这种宴会很熟悉？”
他一噎，“我……以前参加过几次——”他想起自己母亲不算太有钱的设定，急忙补充，“是、是学校里的慈善活动！”
“慈善活动和雅典娜的宴会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父亲，请求您——”
他的父亲冷酷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并下达命令：“两天后的下午一点，我要看到你的身影出现在双子宫。宴会上，我希望你能全程保持在场，不闹出乱子。”
菲利克斯几乎有些绝望了：“为什么您不能通融通融呢？”
撒加看着他，道：“因为有许多事情，是你无法避免的。”
他愈发绝望：“为什么？这是我的命运吗？我不能改变命运吗？”
“星辰的轨迹无法更改。”
“星星都可以死亡，为什么轨迹不能变？”
“那你得有这个能力。”撒加冷静地回答，“你得有这个能力——让星辰毁灭的能力。”
菲利克斯怔住，碧蓝的眼眸里浮起一层湿润：“可是……您有这份能力，却仍然——”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撒加没有追问下文，只是询问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的出现，是命定的轨迹吗？”
……
两天后。
东京，中心塔22层宴会大厅。
菲利克斯避开觥筹交错的人群，独自待在僻静的小阳台里，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窗帘后。
他回想着两天前的那场对话，既感到隐隐期待，又觉得恐惧不安。
为什么父亲会对他说那些话？父亲都知道了什么？看穿了什么？父亲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吗？
这两天，他不是没有鼓起过勇气，但每一次，当他看着父亲冷静的面容时，那些未出口的话语就会卡在他的喉咙处，询问也好，坦白也罢，他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说出真相之后，他会被这个世界发现，被排挤、被放逐、被抹杀。
他不害怕死亡，只害怕自己一事无成，什么都没有改变。
大厅里传来悠扬的钢琴曲调，菲利克斯听了一会儿，恍然忆起，他的母亲也会弹奏钢琴。弹得很好听，尤其是德彪西的《月光》，动人的音符在母亲的指尖流泻，绘出一幕浪漫的绮景。他最喜欢听了。
想起母亲，菲利克斯的心中升起一阵酸涩，他解下脖颈间的项链，在月光的清辉下打量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