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儿戏,阮画京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爸派人拜访了我师父,老先生一辈子高风亮节,没想到还会因为我一个不孝弟子受顿羞辱,但他从来没有对我心生芥蒂。”
阮画京的目光钝下来,如同那夜他与她讲Jane的事那样,她讷讷静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最后一次见面时,单老先生问我……是否初心依旧,我说不出话。” 顾长珏一度作哽。
阮画京感觉到每一个音节艰难地从他发紧的喉咙里挤出来,她摩上他发红的眼眶,轻微地摇摇头。
“我当时也只是对他老人家摇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毕竟强求他收徒的人是我,执意要走的人也是我。”
故宫的红墙黄瓦间,若不是老先生温热的口息腾成白雾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顾长珏甚至难以觉察到他的叹息。
“师父……”他喃喃。
“既然你要走,我也不强留,你以后不必叫我师父,我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徒弟。”
单老先生染有旧疾的左腿在冷风中迟缓地挪步,羽毛般茫茫的雪飞隔在他们中间。
“老先生走了很久之后我才回过神。”顾长珏止不住重感当日飞雪裹挟的寒冷,他微弓着背抱住阮画京,把下巴搁在她骨感的肩上。
阮画京拥住他,眼尾发涩。
她和顾长珏多像呐,他们是躲在暗室里注射的瘾君子,将真实的自我和热忱锁在深巷宅院之中,规避不了内心的欲望,又不敢光明正大的享受,唯一一点不像——他敢朝她剖心,她不如他勇敢。
“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以后我们吵架了,我说难听话儿对付你?”阮画京玩笑似的问出口。
“你不会。”
顾长珏说得坚定。
阮画京瞳孔微扩,心脏震了一下。
“画京,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
他们拥抱着,他的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薄背,真实的温暖流通在两人之间。
顾长珏的坦诚刺痛了她,拧巴的情绪却突然冲上头,“你忘了?我之前还把你和Jane的事放到了网上。”
顾长珏一阵酸楚,抱她抱得更紧些,“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你……知道了?”
“你不也知道么,”顾长珏笑了笑,讲下一句话的时候他眼底没什么波澜,“除夕夜跟大哥喝酒,他说是他做的。”
“你……怎么想?”
“我习惯了,什么也不去想。”
阮画京接不住他的话,被名和利包围的人生,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人与人互相推攘,根本找不出责怪对方的理由,就连血脉相承的人之间也是如此。
“画京,其实我挺幸福的,因为有你为我着想。”
她为他着想么?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有,在一些无关痛痒的方面。
他的信任让她无地自容,只有用秘密交换秘密,才能换得她片刻心安。
“走么?也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她抬手看一眼表,说。
/
钥匙又卡在锁孔里,阮画京将它扯出来,换了个方位缓慢插进去,先是熟练地左右拧两下,最后朝右边一使劲,咔哒一声,老旧生锈的锁芯开了。
“进吧。”阮画京拉开门,侧身给顾长珏让一条道。
他踏进去,朝里望,几张用不锈钢焊成的简陋小桌随意放着,唯一大点儿的黑色布沙发靠墙摆着,简陋冷清,与她之前住的公寓装修简直天壤之别,他想不通这么小的房子是怎么做到这么空荡的。
“怎么样,比你那儿还寒酸吧。”阮画京笑着弯下腰,从塑料鞋架里拿出拖鞋。
顾长珏转过身,看见她弓着背,一手扶墙,一手脱着长靴,狭小的玄关甚至容不下一张换鞋凳,他把她扶直,半句话没说,垂着眸子蹲下去替她换鞋。
“怎么啦?”阮画京笑着摸摸他头顶的发,“我开玩笑呢,我这儿虽小,但五脏俱全。”
顾长珏将黑色长靴放到一边,抬头看她,“站着换鞋是挺考验舞蹈功底的。”
阮画京撒气似的往他背上锤一下,“还以为你是在心疼我呢,没想到是在想话儿来揶揄我。”
顾长珏站起身,抱住她,“有我在,以后你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
“希望如此。”阮画京露出恶趣味的笑。
“你不信我?”
“信信信,行了吧。”
“我是认真的,你别开玩笑。”
“好好好,你对我最好了,”她在他认真可爱的脸上亲一下,“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作品间。”
说是作品间,不如说是在唯一的卧室里摆放了大大小小的相框和照片。
阮画京从旧到脱壳的床头柜里拿出野生花卉图册,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