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置上等他片刻,到前台付了钱,而后出门走到拐角处接起电话。
刘欲浑厚的嗓音传来:“阿临,是我。”
“刘叔。”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嗯。”
“我……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谈复临转头看向身后,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江允初坐在角落的餐桌旁,她正低头喝葡萄汁,塑料吸管口被她咬的扁扁的。
心漏了一拍。
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关于你爸爸留下的那家玻璃厂。”刘欲犹豫再三,还是接着说,“要不我们见一面吧,我当面跟你说。”
“好。”
-
刘欲为了这事专程赶到临江。
市中心一家酒吧包厢里,刘欲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推到谈复临面前。
谈复临翻开第一页,眼神微滞。
“甲方:徐氏集团
乙方:郁安远扬科技玻璃制造有限公司”
刘欲弓着背,眼皮耷拉下来,叫两年前苍老了许多。
“你爸爸当初确实是把玻璃厂低价卖给我了,可……阿临,你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不知道经营生意有多难。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好,很多小厂都支撑不下去倒闭了……我们也……再这样下去,只能宣告破产了。”
“但是前几天他们找到我,想和我合作,将他们新研发出来的这些保健品的外壳包装交给我们生产。”他的眼眸骤然亮起,像极了饿狼寻到带着血腥味的鲜肉,“阿临,这是笔稳赚不赔的大生意啊!你想想,人家这样一家大型企业的生产数目肯定不少,如果外包装全部交由我们做,未来一年的生意都在这儿了。”
谈复临的目光在“徐氏集团”上停留许久。
“如果你要接徐氏集团的单子,他……我爸爸从前拉来的那些客户就——”
刘欲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管他们做什么,那些小客户能带来多少利润?况且之前留下来的那一批生产模具旧的旧,坏的坏,早就不能用了。现在正好全部丢了,换一批新的。”
视线在他脸上巡视一圈,谈复临垂下眼,冷淡地说:“工厂已经卖给你了,怎么运作由你决定。”
“阿临啊,这工厂虽然交给我了,但是……我毕竟才接手两年,你也知道厂里有不少老员工,他们做事都一板一眼的,完全不能接受新事物。”刘欲支支吾吾半天,假笑着说,“我们是要讲求民主的,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
谈复临将合同合上,推回刘欲跟前。
“你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那我就直说了,我也不想多费口舌和他们争执,你到底是老谈的儿子,要是你能出面帮我调和调和,说不定这事很快就能定下来。”
这家酒吧的隔音效果一般,外头嘈杂的喧嚷声从门缝中钻进来,吵得谈复临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避开刘欲伸来的手,“我没这么大的本事,你找别人吧。”
刘欲大步追上他,“阿临,你等等,厂里员工下个月的工资我都快付不出了。现在这单生意是唯一的希望!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嫌临江的工厂租金和代加工费太高,所以想在省内其他城市里找一个价格更低一点的工厂。他们找了好几家工厂,目前我们的出价是最低的,只要说服那些自视甚高的老东西让他们听话,我们就能收到源源不断的订单,那都是钱呐!”
刘欲越说越激动,挥舞着的手臂不慎打落桌台上的高酒杯,“对我们来说稳赚不赔的买卖,有什么可犹豫的!”
“不是我们。”谈复临冷眼看他,后退一步避开地上飞溅的玻璃渣子,“是你。”
“这可是你爸多年的心血,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它破产吗?”
谈复临烦躁地挥开他的手臂,头顶刺目的灯光直射下来,他稍稍垂下头,大半张脸落进阴影里。
“那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谈复临推开包间沉重的门,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刘欲没想到谈复临这样油盐不进,追上去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爸这么多年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谁!”
灯光闪耀的长廊上几个醉醺醺的衬衣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出来,听到这声大喊,酒也醒了三分。
谈复临脚下一沉。
刘欲以为他改了注意,喜悦的笑容还未挂上脸,五米开外的谈复临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他。
他的目光扫过刘欲眉尾那道显眼的伤疤。
谈丰年住院时还天天念叨着刘欲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
谈复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谈丰年是为什么谁呢?
为了他吗?
为何他会觉得如此可笑,可笑到处处透露出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