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土瓶,花了大价钱买回来不说,守孝不宜穿繁复的衣裙,还这样大费周章绣在内里。 古代大家闺秀的非凡修养,不懂不懂。 但许蘅若的推辞,也没让巧娘退缩,她又望着空荡荡的长桌,忧心道:“我这样不请自来,娘子心里有疑影也是应该的。说来,我祖上也是江南的,和你们一样,孤儿寡母的,想在这讨生活可真是不容易。幸好祖母的女工好,在市集里问了许久,才有掌柜的愿意让她试一试。” 许蘅若无言请她坐下,狄夫人也跟着追问道:“不想娘子竟也是苦命人,不知祖上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祖父官位不显,或是不为人所知了。” 说罢,巧娘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眸中有清泪。 未曾想是这样的变故,狄夫人唏嘘之余,又望了望许蘅若,想看看她是何意思。 许蘅若握着麻布,既而叹道:“想来也是缘分,伯母的父亲曾在御史台任职,小弟开蒙时,父亲更是在家书中提过,狄老大人乃榜眼出身,殿试时以过目不忘之才得陛下盛赞。论起来,或许还是同僚家眷呢。” 这一番话,不过是许蘅若假托家书说的。 许父是个武将,哪里知晓文臣的事,还是一介老臣? 要被人揭了老底,巧娘也只是轻轻一叹,再接着道:“或许还是同一年的天子门生呢。祖父自言资质平庸,靠着勤学苦读才勉强入了殿试。那年,有一位学子因对答如流,点为榜眼,更教他自惭形秽。” “那可真是巧了。” 狄夫人也问道,“不知令祖名讳,想来我也有印象的。” “顾荣昌。” “顾荣昌?” “是,圣祖闻祖父之名,赞其有繁荣昌盛之意,点为状元。” “竟、竟是顾御史家?” 狄夫人结巴着道出,又看着许蘅若,解释道:“你年纪小,恐怕没听过,不过当年顾御史清名在外,盛极一时。” 到底也是被流放的,狄夫人没再多说顾家的事,转而问道:“可是前些年就平反了,娘子怎么还在此处?” 此问,是关切的。不只为巧娘,也担忧她的来路。 巧娘又虚弱笑一声,“祖父已不在,回去也不过是触景伤情,祖母与母亲便没走。” “唉……” 众人齐齐一叹。 因着这一遭,巧娘是被客客气气送走的。完了,狄夫人还回来,拉着许蘅若道:“想来是我们多心了,一样的境遇,她善心,想拉一拉我们罢了?” 那把椅子的余温尚在。 许蘅若慢慢理着丝线,只问一句:“伯母可接了她的绣活?” “嗐,我的手艺,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未出阁时,我自诩要和祖父一样,为天下百姓发声,女工这些,是没用心学的,勉强补个窟窿倒也罢了。若是花了钱的,回头客人只怕得打上门来。” 许蘅若听后,只是温温柔柔笑着,“如今在孝期,实在不好为人做嫁衣。若只是缝缝补补的事,伯母以后找我便是。” 守孝,不便为人缝制绣样。 这是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的托辞。 待众人走了,许抱月才端了碗水过来,“我来看看我的小土瓶。” 另一手里,握着的可不就是那个小土瓶么? 她放下水碗,再仔仔细细看着,喟叹道:“长姐,你喜欢梅花?” “尚好。” 许蘅若没辜负她的示好,这会儿停下歇息,也浅浅抿了一口水。 “瞧瞧,你的福气可真好,原是挂在墙上吃灰的,现如今有了主子。不过可惜了,你的主人不会吟诗作对,但也不至于对牛弹琴,等山坡的花开了,我也去折一枝回来。” 话音轻快,自说自话,也足以教人眉结舒解。 许蘅若难得起了逗她的心思,“妹妹既无事,再倒一杯水来罢,方才多说了话,口干得很。” 许抱月趴着不动,只歪头看着她:面如满月的美人,你叫我倒水,我就去倒水,我是你妹妹,又不是家里的仆役。 心里调笑着,她面上也笑着,“长姐只管喝,要多少我都给你倒去。” 她偷看完美人,再去挖掘这小土瓶的美。几瓣红梅,衬得灰扑扑的土瓶都有了生机。 * 再次出门,天空湛蓝,风儿轻拂。再看路标胡杨树,许抱月轻笑出声:呦,女主就是像它,是个千年大木头。不过,却也是最适合在这土地生长的人。 女主喝了两杯水,又把她和平安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