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刻,巫匀影紧赶慢赶、纷乱无比的心才仿佛沉静下来。
眼前划过一幕幕往事,都是君忆昔年的模样,意气风发时,失意落魄时。
“是天道不仁,我不认为你做错了。”
“你的眼睛很美,异域人才有这样美的眼睛。”
“此方天地虽大,我却信天外有天。”
“匀影,这几年我很开心,这就足够了,若有来生,我还想和你一起看花开花落。”
……
还有千面坠幻境中时,他说:“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所有画面变成眼前之人,君忆搁下茶壶,如春风拂面地一笑:“参见魔尊。”
巫匀影被这句话拉回当下,坐于蒲椅上,君忆给她倒茶。
“这是我泡的,魔尊尝尝。”君忆说。
巫匀影品茶的手顿了一下:“你我之间,不必拘礼,无需一口一个魔尊的叫。”
君忆笑说:“在人界的那点交情,总不能到了魔界还念着不放,对魔尊失敬可是大罪。”
巫匀影重重地搁下茶杯,盯着他不语。
君忆微愣,神情有几分茫然:“魔尊,我是说错什么了吗?竟惹得您不悦。”
巫匀影重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没有。”
君忆又给她倒上一杯,说:“此茶回甘无穷,您需慢慢品尝。”
“哦?”巫匀影又灌了下去,“本尊就喜欢这样。”
茶水颇烫,巫匀影强装无事,其实一路烫进腹中,还不自觉地吐出一小截红通通的舌头。
此时的君忆,也就是旻焰,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憋不住地想笑,眉眼弯了又弯,才忽然想起自己如今有些像前世的巫匀影。
说来其实是一小段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前世凤尘年将邪神牢牢锁在身边的那不长的岁月里,旻焰虽然很难和她找到交集、说上话。
但有一次,她心魔发作,浑身发冷。
旻焰其实在那个夜晚,以灵力为抱,暖了她一夜。
旻焰的灵力为抱类似于云亘天的屏障,实则那晚,巫匀影在他掌心躺了一夜。
受心魔困扰的她,睡姿半点不安分,总是乱动,神尊大人一夜未睡。
次日也许是神智有些迷糊了,他从自己的冷磐殿出来时,正巧碰到巫匀影来找凤神,白泽落下一句“他不在此处”后,旻焰又叫住了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本尊曾在人界结识一懂画的知音,名叫君忆,就降生在你所在之处,时间也凑巧,不知邪神下界时可曾见过他?”
巫匀影彼时只想起了人界痛苦的那些回忆,而那些回忆里没有君忆半点影子。
她摇了摇头:“我并不识此人,离开鬼界时我喝了孟婆汤,之后虽然断断续续想起很多往事,但其中全然没有君忆二字,兴许是没见过或是无足轻重,遗忘了吧。”
“忘了,”旻焰笑意牵强,喃喃自语,“无足轻重......”
他原以为人界他们相处那几年该在她心中留下些痕迹的,但却没有,连一个名字也没有。
他该是她最晚想起来的人,或许真的,无足轻重吧。
也是,没有神界记忆的他做了人界君忆最自由畅快的选择,可曾考虑过她。
若他不死,她的心魔会不会少一点,涤净魔髓的过程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孟婆汤。
她是邪神,原本可以不用喝的,看来人间一遭,她的确没有半分留恋。
这样苦的一生,他自己都受不了,又如何要求她苦中作乐呢。
彼时旻焰面容少见的惨淡,巫匀影以为他怀念故人,遂道:“逝者已矣,神尊,我说句不敬的话,人族生命短暂,人界的那些事,总不能到了神界还念着不放,你还是放下吧。”
说罢她便渐渐走远,留下旻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起先在期待什么。
期待能凭着君忆的身份和她回到人界之时吗?
不可能了,这里是神界,人界那些事,做什么还念着不放。
徒增笑柄。
这些没什么意义的谈话,早被巫匀影淡忘了,旻焰其实也很快释然了,直到现在忽然想起。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骨子里竟还是会记仇的,他从前从未发觉这点。
还真是即使是一个神,在不同的人面前,也是不同的。
旻焰第三次给巫匀影倒茶,搁在一旁晾了晾,才递给她。
巫匀影在这个举动中看到些君忆昔日的影子,心情总算好了些,愉快地慢慢品了起来。
旻焰抬眸看她:“都说魔尊有千面,我倒是只见过您这一副尊容。”
巫匀影轻笑:“想看别的?”
旻焰摇头:“我岂敢劳烦魔尊。”
巫匀影皱眉:“少废话,看是可以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