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平三年冬,北郡某地牢。
周遭脏污不堪,昨日刚从夷人手中脱困的宋忍冬,此刻蓬头垢面气息奄奄。然而即便明珠蒙尘,仍难掩过人殊色。
“此乃北夷奸细!”年逾六十的老者抚着胡须上下打量。
看管的门人从旁揣测已久,遂不露痕迹地谄媚:“说是奸细,实则没了路引的可怜人。当下边境混乱,哪儿分得清冤假错案,还望陶大人明察秋毫。”
头顶倏然喟叹,门人正满心诧异,只听那长者语重心长道:“小娘子年少芳华,两国交战可怜妇孺。既如此,老夫便慈悲一回。”
待宋忍冬再度醒来,她已经躺在温暖的软榻上了。
抬眸觑见近旁有一老妪,四目相对的刹那,老妪不怀好意的歪嘴冷笑:“果真是个绝色美人,量那老东西也不敢据为己有。”
此情此景,当即骇得宋忍冬心乱如麻。
“你白来的好命,如今成了县爷千金。有些话,我们老爷不方便说,我须得仔细叮嘱。”
言毕,一双厉眼上下窥她,而后老妪用力捏起她细嫩的下巴颏,骤然沉目:“郡守大人打赢这场仗不容易,男人嘛!刀枪火海里钻一圈,出来谁不想云雨温存。实话告诉你,倘若就此伺候舒坦,日后自有你这贱人吃香喝辣的时候。若敢消极怠慢,即刻拉你去牙婆那里晓晓人情险恶。”
宋忍冬只得佯装悲伤,兀自弯下一截玉颈,凄婉的垂下盈眸。
眼下处境艰难,概因数日前同伙计们冲散,她才被迫流落在两国之交。几经转徙,女儿身不仅遭泄,还险些让两个夷人掳掠。幸得南穆官差及时赶到,可她运气还是差了些,莫名其妙又入了牢。
“不情愿?”
隐隐发怒的嗓音响彻耳际,根本不容宋忍冬回答,老妪愤恨地劲掌兜头盖下:“奉承郡守大人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难不成想为奴做婢,跟了那个老东西!”
纵使宋忍冬反应迅速,依旧痛的头昏眼花。无处可躲,她暗暗攥拳,嘴里却一味哀求:“夫人饶命,小女子打心底愿服侍郡守大人。”
“哼,算你识相。”
三日后,打扮一新的宋忍冬改名换姓进了郡守府。
寂夜幽虫鸣咽,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纷迭的脚步声才消失。
歪躺在喜床上的女子,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此番任人摆弄了一天,宋忍冬倍感沮丧的揉着小腹,举目强装镇定。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暂且图谋,假以时日,定能找到脱身之计。
白日里,那些仆妇们反复赞她命好,言说郡守大人年少有为。想来再怎么样,总比为奴作仆伺候已逾花甲的陶县令强。
如此这般,她方心思回拢,继而一把摘掉盖头,弯腰抓了捧干果嚼。大红喜烛斑驳燃烧,昏光斜照在她沉郁的素面上。
约莫子时,有人粗鲁的将门踹开。一阵慌乱,室内响起断断续续的声音:“主子开恩!此女是良家子,陶县令的干闺女。您若送……”
“抹奴,把人带走!”
玉石敲击般的嗓音,充斥着凌寒令人倏惊。即便隔着盖头一片模糊,宋忍冬却旋即明了,这位郡守大人定是不想留下她。
这可不成!
她绝不能再落入陶氏夫妇手中,因此她果断抬腕,纤指微挑,侧眸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含羞芙蓉面:“大人且慢!”
尚在交谈的主仆二人,闻声皆望向那音柔意怯的绯衣女郎。
原来陶县令并无半字虚言,边境之地罕见生有这般曼妙的佳人。她身形清窈,体态婀娜。面色如玉,雪肌耀目。双眸氤氲含情,细腰似不盈一握,美艳如神女。
“主子,奴才先行告退。”未等回复,室内仅余他们两个。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高大公子站在数步之遥处,双眼冷漠幽深,像极了暗夜里凶猛的鹰隼。纵他格外英姿俊雅……仍教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似乎饮酒了,身上有股淡淡的清冽。此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宋忍冬,目光直白,不近人情,遽的人手脚发颤。
蓟春婴斜眼觑向喜床上的女子,肤白胜雪,宛若海棠初绽。许是紧张,她贝齿轻咬软唇,大眼清眸,不谙世事。灯影斜照,羽睫映壁根根可数。
然而佳人虽好,与他何干!
“你究竟是谁?”
他猛地抵近,单手发狠硬支起她的下巴。威严凛然,一副要将她看穿的模样。
饶是宋忍冬临危不乱,亦慌得手足无措。待心神稍定,她才凝神端看那张俊美容颜,略微思忖,方蛾眉婉转,柔弱娇嗔:“盼大人怜惜!妾乃江南茶商之女,随母寻父至此。可天有不测风云,双亲皆病故,独留妾孤身飘零。后局势动荡,妾得陶夫人庇护才虎口脱险——”
“我着人送你返乡。”
蓟春婴莫名烦躁,他随手掀袍坐于床边。不妨彼此肩头相依,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