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彬彬有礼地道:“令丞不必麻烦,不必因我破了规矩,一应待遇只和其他犯人一样便好。”
纵使有些消瘦、声音也有些嘶哑,可他的语调还是这样不疾不徐,又温柔稳重,好像他并非阶下囚,还是那个深受爱戴的亲王一样。
令丞暗自感慨,难怪秦王在朝中有那般号召之力,这些年在秦王提议下实施的政令不在少数,这样一个从容稳重的人,又对任何人都这般尊重,任哪个臣子都会情不自禁地信服他吧。
但这并不妨碍令丞觉得秦王殿下是在为难他。
待遇和其他犯人一样?陛下看起来并没有要处置秦王殿下的意思,未来的太子殿下最有可能还是要落在这位身上,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可以直接抹脖子谢罪了。
他苦口婆心,这辈子就没这么和蔼过:“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天潢贵胄,况且证据又不足,怎能拿您当成那些犯人?”
赵泽瑾略微偏了头,喉咙滚动两下,并未言语。
令丞也无法,却听赵泽瑾忽地问道:“父皇有来过吗?”
令丞尴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打着哈哈道:“陛下勤于国事……”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赵泽瑾眼中略微带着的光亮骤然消退了下去,似是心灰意冷了一般。
这叫什么事呢?陛下和殿下就不能折腾他们自己的?他就是个杀人鞭尸可止小儿夜啼的令丞,要负责当一个劝人用膳的老妈子就算了,现在还得负责开解心结以免秦王出去后陛下瞅着心疼拿他们出气。
这什么世道?
例行公事还得做,令丞清了下嗓子,问道:“卢尚书参您私通北燕,您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赵泽瑾眼神略有涣散,却比之地坐在那里,像一颗绝不弯腰低头的松柏,沉默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叛国”。
“那您可有意图举兵谋反?”
“没有”
纵使赵泽瑾心情不佳也难免复杂地看了一眼令丞,令丞认为这目光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眼,但充斥着对他作为诏狱令丞能力的侮辱,具体可译作:“你们诏狱就是这么审犯人的?”
令丞能屈能伸,将心酸咽回腹中,装作没看见似的,接着问:“您可有和其他官员勾结,收取贿礼?”
“没有。”
……
在一系列分毫不变的“没有”下,令丞做好笔录,忍住内伤,得体地结束了当日的“刑讯”。
并且吩咐人又给秦王殿下送来了亲王规格的膳食。
令丞走后,赵泽瑾叹了口气,此次兵行险招,虽可一石三鸟,但只怕曦儿和小瑜要生好久的气了。
想想日后回到秦王府面对那两张冷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秦王殿下在诏狱阴冷潮湿的牢房中打了个寒颤,默默感叹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不易。
赵泽瑾尚不知他挂念的小崽子给自己赚了好一番打,此刻正被拘在屋内,鸡飞狗跳。
赵泽瑜甫一下地,面前便飘过来一朵乌云:“殿下,您要去哪里?”
虽然赵泽瑜认为自己身为乘风的主上有着绝对的威仪,但毕竟如今身手不便,大丈夫能屈能伸,因而讨好似的笑了下,似乎他平日多么乖巧让人放心一般:“好乘风,我只是想喝水。”
乘风飞速将一旁晾到六分温热的白水拿来,用肢体行动表示了喝水不用下地的意思。
赵泽瑜试探道:“顺便遛个弯?”
乘风一言不发地把他家殿下按回了床上。
这小崽子是要翻天不成?
赵泽瑜心中不爽,便不依不饶地龟毛了起来:“这水太热了,我要凉的。”
乘风言简意赅,松了他俩字:“不行。”
过了一会儿,乘风又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其气味之令人发指远超刑部刑房之血腥,至少赵泽瑜立马装睡试图蒙混过关。
乘风微微笑着,手指伸进被褥在赵泽瑜腰间轻轻挠了一下,又眼疾手快地按住被痒得一个激灵的赵泽瑜,免得此人动作大了扯到伤。
赵泽瑜目光不善地看着乘风,眼中写满了“诛你九族”,乘风岿然不动,喂药的动作慈祥得像是老母亲一样。
此路不通,赵泽瑜眼睛一转,手刚刚抬起来,乘风便悠悠地道:“你已经喝了一小半了,打翻了这碗我再给您熬一碗,药材管够。”
赵泽瑜的目光化为了“五马分尸”。
一番斗智斗勇、其乐无穷后,却有人来报:“殿下,宁王来访。”
两人顾不上闹别扭,对视一眼,皆有些诧异:这风口浪尖上,一向远离纷争的宁王怎会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