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二的四月末, 天如碧水,草木蔓发, 山青花欲燃。 添金一路狂奔, 跑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压根将心思落在周遭深春美景之上,他正穿御花园, 直奔乾清宫而去——实际上他刚刚去了上房, 洒扫太监说,太子爷押着一众阿哥去乾清宫了。 是他又赶紧掉头跑。 等到了乾清宫外头, 又只能围着候在外头的李德全急得团团转:“李公公, 这……这得什么时辰才能结束呀?咱们程子发动了有一个时辰了, 太子爷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您好,进去通禀一声……” “万岁爷正在里头发脾气呢。”李德全回头瞧了一眼,西暖阁里还门窗紧闭, 便添金压低嗓子,“这节骨眼, 杂家可不敢进去触霉头,你再等等吧!” 添金急得上房,再三哀求:“李公公, 生孩子的如何等得啊!求您通融——” 虽说毓庆宫里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太医也到了, 唐格格在外头帮衬着,但生孩子的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是子生产不顺, 那可如何是好! 李德全也法子:“谁叫不凑巧呢!” 上房里闹出了那么大动静, 太子爷想着小惩大诫罢了, 还替弟弟们遮掩,但上房授课师傅早来向皇上禀报了, 这下连着太子爷都在里头挨训呢,皇上那脸色黑得好似锅底,李德全是打心眼里觉着哪怕天上下冰雹、下刀子,他也不敢进去。 # 乾清宫里。 九、十、十二、十三、十四整整齐齐地跪了一溜。 胤礽无奈地垂手站在一侧,他身边还站着只鼻青脸肿的蒙古小黑狗。 “好啊……真是好啊……”康熙经气得说不出来话了,颤抖着拿手指一个个点去,每个被他手指戳到的人都下识缩了缩脖子,脑袋埋得更低一些。 唯有胤祥倍感羞耻地往后昂着脑袋,鼻子里塞了团草纸——他被打出了鼻血。 缓了半天,康熙才坐到炕上喝了口茶,厉声问道:“你们谁来给朕说个明白?!” 胤礽看弟弟们跪在那吓破了胆的鹌鹑摸样,实在有些心不忍,便上前一步,躬身一揖道:“皇阿玛,是这样的……” “用不着你说!”康熙重重搁下茶碗,怒气冲冲地咆哮道,“他们己都长嘴吗,用得着你替他们遮遮掩掩、粉饰太平!一人做一人当!做都做了难不成还不敢承认?都做缩头乌龟不成!你们己说!” 胤礽无奈退回原位。 胤祥是直性子,受不了这激将法,立刻拔出了鼻子里的纸团,开口—— 突然胳膊被胤祯拿手肘一撞,他那股气又散了,只纪最小、但鬼点子最多的胤祯膝到康熙跟前,拽着他的袍子道:“皇阿玛……我们错了,您别生气了……” 康熙往下瞥了他一眼。 胤祯连忙回头给胤禟使了个眼色,胤禟也连忙膝来,抱住康熙的大腿:“皇阿玛,这不能全怪咱们,您听我说,这全是那哈日瑙海的错儿!是他先挑衅十三弟的!他己不学无术,泡了水塘,十三弟好心替他捡回来,却被他反手扔到脸上!您说他可不可恨?十三弟火爆性子哪里能忍,然……咱们都是兄弟,偏帮十三弟多些也是常理……” 胤礽蹙起眉锋,老九竟敢避重轻这么说……他打量皇阿玛什么都不知道呢!皇阿玛恐怕早查清楚了,之所以有此问,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若能坦诚认错,还算有救。 哈日瑙海哪里能看懂《论语》?准葛尔部不富裕,他生在草原长在草原,来了大半,连汉话都还说不大好,恐怕汉字满文也认不得几个,怎能一张口怪他不学无术? 胤礽弟弟们教训了一顿以后,去审了上房管洒扫的小太监,那些奴才吓得跪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这几个小混球背地里干的那些缺德抖搂得一干二净。 纪长些的阿哥开始领差以后,这上房成了他们的一言堂,突然来了个蒙古王公之子,性子孤僻沉默不讨喜,偏偏骑马射箭还比他们厉害,然成了众矢之的了。 扔了他的篮、弄瘸他的桌腿、在他的膳盒里放死蚂蚱。 偏偏这哈日瑙海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前头不知谁指使,便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却叫跟着他来大清的蒙古侍卫悄然蹲守多日,最终认定了欺辱他的罪魁祸首——老十三。 是便有了今日之。 这哈日瑙海还算坦荡,当着所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