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半晌没吭声,这时候喉结轻滚了滚,仍旧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却问:“他哪有钱去城定居呢?” 宿怀璟浅笑道:“方那郎君给我递小罐茶叶的时候,我趁势往面塞了两张银票。” 容棠一惊,没料到他竟然还有这本事。 车队仍旧等在来时那棵榆树边,午后的阳光略有刺眼,宿怀璟路过一座野池塘,顺手从面折了一柄叶片宽大的荷叶递给容棠挡太阳。 容棠心下震颤,久久未说话,结果到最后反而是宿怀璟忍不住,快要沿着小道上坡的时候拉停他,腰腹一弯钻到了容棠头顶的荷叶下,坦诚道:“棠棠想说什么?” 容棠:“……” 想说你好像崩人设了。 他抿了抿唇,却问:“今年真的有洪水吗?” 宿怀璟弯眸笑开,反问:“棠棠也知道不是吗,不然何必中途改道,又为什么望着那处茶庄发呆?” 容棠感觉自己心思全他看透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又指了指天:“大雨洪水。” 容棠知道,是因为他看过原著,又确实在这方界待过两辈子,反复见证过这四年间的每一段历史。 可宿怀璟为什么知道? 他又不是天道男主,谁给他偏爱,让他知道这东西呢? 宿怀璟闻言顿了顿,晶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容棠,片刻之后又钻出荷叶外,牵着容棠往来路走。 “棠棠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宿怀璟道,“你说你从来没傻过,我说我没上过学也不多么真实。” 他说:“姨父家有私塾先生,家表兄弟上学的时候,我虽不能跟他一起坐在书桌前课,但我那位表妹。”宿怀璟顿了顿,轻笑了一声,“李盼烟,棠棠哥哥在松荆巷见过的。” 容棠皱了眉,他想起来当时去李府找宿怀璟时,这人正跪坐在李盼烟身边替她研墨的场景。 他怕宿怀璟觉得耻辱。 宿怀璟却笑:“我不觉得难堪,相反我还很感谢她,让我失去父母之后仍然可以念完四书五,仍然可以饱读群书。” 李长甫西席请的一般,家儿大半也都没什么长进,可他却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藏书阁收藏的书放出去不知羡煞多少平民学子。 宿怀璟在蜀地待了九年,李府藏书阁内的书他几乎倒背如流。 他笑道:“多看几本水注大事年表,就发现旱灾、洪灾,甚至虫灾、瘟疫,乃至战争——” “全都是有规律的。”宿怀璟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天地间。 容棠愣了半晌,蓦然反应过来,不自觉地心疼,转眸看向他。 可宿怀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看不出一点破绽,甚至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缓慢又耐心地给容棠讲解自己为什么觉得今年发大水,又是从何得出的结论。 容棠却不自觉在想,他是为什么要去看这书籍。 但好像宿怀璟自己就给了他答案:乃至战争。 他当时年纪太小了,一直生活在象牙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自己的天就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有的亲人全部死掉,李长甫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准确的解答,所以他只能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寻去探究,去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接受事实的理由。 然后他发现这事其实本身就有规律。 他比自己的父皇聪明太多倍了。 容棠嘴唇有干涩,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然后反手牵住宿怀璟的手。 宿怀璟微讶,眸中透露出喜色,将刚刚的话题扔到了天边,自然而然地又贴近容棠一点。 容棠问他:“为何要提醒他?” 马车就在眼前,双福遥遥望见他,连忙起身招呼随行的车队整装,车夫拍了拍骏马,驯化的兽正低着头吃草。 宿怀璟笑着,理所当然又心安理得,甚至有点莫其妙的小雀跃:“因为我跟你说过,棠棠又忘了,不过没关系,我不怪你。” 他说:“我记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