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啭啼,满是生机勃勃的春意。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晃动的黑靴。
小裴忧坐在老榕树的枝杈间,膝头搁了本经书,右手垂下来,腕骨上的银铃一晃一晃。
他比同龄的孩童要瘦一些,咬着只青梅,腮边一鼓一鼓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疾,和这个慵懒又轻快的春日截然不同。
随着脚步声渐近,皎皎的胸腔中生出些难受的压抑感来。
皎皎抬起头,看到小裴忧的指尖一动,见怪不怪地阖上经书,从枝杈间跳了下来。
来的人是沈绿衣,她穿了件绯色的长裙,眉眼依旧带着些古怪的僵硬,又与之前有了些微不同。
小裴忧抬起乌溜溜的瞳:“母亲。”
沈绿衣原本径直地往前走,听到裴忧的声音,才顿住脚步,有些迟缓地转过头。
她的眼底忽然生出些吓人的亮意,捏住小裴忧的肩头:“母亲就要死了,你知道死去是什么意思吗?”
皎皎听得后脊生出凉意,上一次的梦境中,沈绿衣的精神就十分不对,现在看来,情况更加严重了。
小裴忧点点头,他的眉心点了颗朱砂,朱红的发带一晃一晃,像是莲花座上的小菩萨。
“不能动,不能说话,不会再变来变去。”他歪头想了想,脆生生地开口。
皎皎:!
她发现,裴忧好像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
就像上次那只山雀被冻死在雪中,他没有表现出多么不舍和难过,而是把它妥帖地收了起来。
沈绿衣蹲下身,抓住裴忧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对也不对,死去是最脆弱的,生前想要的事,什么都不能做到了。”
很快,她又笑起来:“不过也不是。”
说话间,她伸出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小裴忧的手腕。
小裴忧不避不闪,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保持着面上的笑意,垂头看着沈绿衣。
雪白的衣袖掀起来,露出腕骨上的一串铃铛。
皎皎下意识看过去,这才发现这时的红绳上,还没有缠上那条金丝。
沈绿衣的语调忽然变得十分轻柔:“先把这串铃铛给娘亲,娘亲让它变得更漂亮一些好不好?”
裴忧将铃铛解了下来。
沈绿衣拿着那串铃铛,在空中晃了晃,神色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扭曲。
小裴忧站起身来:“我要去看它们了。”
说完,他朝院中走,袍角沾满春光,轻快地摇晃。
皎皎跟了上去,看到小裴忧停在了石桌前。
现在,他有三个木偶了。
除了那只山雀,还多了一朵花,和一个没有眼睛的娃娃。
小裴忧歪着头,将它们逐个提起来,仔仔细细地拿帕子擦了擦。
他弯着眼睫,十分耐心,仿佛眼前的不是人偶,而是他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