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忒墨尔歪头挑眉,懒洋洋抬眸,年轻野性的面庞露出少有的生气。
“不是不满意,我是说,毕竟我一直霸占着人家的卧室不太礼貌。”乌佟见势低声解释,“而且……”
“别想那么多,让你住你就住。”
拓忒墨尔想去摸摸洋娃娃的头发,但一想到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就只得作罢。
……
是夜,凉风穿堂而过。
生活在亡域荒原的生物都进入无声休眠,只有绚丽诡谲的日月辉光投射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细闪跳跃鲜活。
拓忒墨尔破天荒做了之前只出现过一次的梦,就在今天晚上。
梦里有阳光,绿草地,泥土与草香,还有……
一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鲜嫩的草尖,带着凉意的露珠和泥土,看见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女孩,顶着一头白金发,穿着粉白色小蓬裙。
还有躺在她怀里肆意翻滚的小家伙,那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年黑豹。
女孩将粉白脸蛋埋进小家伙的皮毛中,澄清眼眸倒映出幼年黑豹的身影。只见女孩软糯的唇珠与下唇一翕一张,小家伙听不懂洋娃娃在说些什么,许是在羡慕自己的幽绿色的眼瞳。
短暂温馨之后便是无休止的黑暗——
“……05号混种失败”
“……废弃”
“……下放……生死……”
一模一样的梦,除了洋娃娃。
拓忒墨尔恨透了这种感觉,明明是记忆,却总以梦魇的形式结尾,断头断尾的梦魇一直试探着他的忍耐底线,暴力因子不可抑止地在心里某个地方滋长。
他了无睡意,便穿着睡袍在寝宫随意乱逛。
夜里恢弘瑰丽的寝宫空荡荡,除了带着湿气的凉意和年轻的首领,什么声音都没有。
以往多少次像这样的闲逛都没能安抚自己焦躁的情绪,但他感觉这次不一样。
微风拂过拓忒墨尔额头与肌体渗出的薄汗,之后又不知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自己的卧室。
迟疑了许久,轻轻推门。
“吱呀——”
然后就看见了梦中的洋娃娃。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属于他的卧榻上。
心间羽颤动,似乎有根线在向外延伸……
他不知道,但他的心告诉自己,就是她。
……
乌佟睡得很沉,恍惚中看见一个宽阔的身影,像拓忒墨尔。身体潜意识警觉后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没什么威胁,才再次沉入睡眠。
拓忒墨尔轻声斜靠在椅子上,借着黑色幔帘穿透的光纤,视线仔仔细细描摹着少女,这是他第一次观察她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乌佟有一种能力,一种能让他平静下来的神使鬼差的能力。
脸色比昨天好多了,唇色是健康的殷粉色,总算有了点血气。单看这张脸,其实和洋娃娃搭不上边,脸颊软组织没那么多,还是太瘦了。
黑豹垂眸,神色不清。
之前看她和鬣狗扭打之际,侧颊会显现出荧蓝色的鳞片。现在一看,连缝隙都没有,这倒是挺神奇的一点。
凌乱的头发呈圆形散开,少女的脑袋深陷天鹅绒枕芯当中,洋娃娃好像只有晕倒和睡着的时候才是听话乖巧的。
视线下移,便是乌佟因睡觉不老实而蹭掉的被褥,还有……
随意交叠的粉白小臂,漏出一半的肩胛,细腻的皮肤下覆盖着小巧的锁骨,以及……被睡裙隐约遮掩的浑圆,随着清浅呼气而起伏。发丝慵懒散布于枕芯,自肩胛垂落,最后隐匿于胸口布料之中……
拓忒墨尔感觉暴戾情绪得到了安抚,但另一种情绪悄然侵袭心头,这依然令他烦躁,他说不清是什么。
但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移开视线,起身,替她盖好被褥后,又不知不觉退出了房间。
一片寂静,只有奶白光柱和漫天飞舞的细小尘埃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怎样的洪流——
它们亲眼见证了一个黑豹骑士囚禁自我,最终臣服于洋娃娃的圣祭。
……
竖日。
“恢复的差不多了,结痂也褪了,目前看来大致没问题。”
阿妮亚收回诊疗器,看了看首领,犹豫了半天,踌躇开口:“您真的要走吗?”
回应她的只是年轻首领那套疏离又客气的陈词和表情。
“没什么事你就退下休息吧。”
拓忒墨尔望向乌佟的方向,丝毫没有把眼神分给这个曾经爱慕过他的雌性。
“换好衣服就可以出发了。”留下制服后,拓忒墨尔轻轻带上房门,于是偌大的房间又只有乌佟一个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拓忒墨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