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萦绕了她许久的念头蓦的冒出来,惊出一身冷汗──
当初东林宴上的事,陆熠会不会……知道了?
像他那样手段高明又洞察一切的人,只要他愿意,当年的事根本不难查……
思及此,她紧紧咬住了唇,一时心烦意乱。
外面的风紧了些,喝了口灵樱递过来的芙蓉茶,她随手将茶盏放回小几,只是双蝶翅衣裙的衣袖过宽,回手时不小心带住了小几上的物件。
“什么东西?”顾霖蹙眉,转眸却见那物件是个通身雪白的细颈酒壶,在烛火下微微泛着温润色泽。
竟与东林宴上那只一模一样!
顾霖几乎是立刻坐起身,一张小脸变得苍白:“这……这酒壶是谁放的?”
灵樱也被吓了一跳,摇头纳闷道:“奴婢从未见过这酒壶,晌午还没有的呢……”
“快,快拿走!”顾霖又退了几步,离那酒壶远远的,仿佛那是要人命的洪水猛兽。
“是,姑娘。”
灵樱一头雾水,不知姑娘为何反应这般大,却不敢迟疑,上前正要去将酒壶撤下,手还未触碰到瓶身,红漆木屋门忽然被打开。
冷风夹杂着碎雪扑门而入,一双玄黑云纹的锦靴踏了进来。
男人银润的冠上沾上了点白雪,眉峰冷峻,薄唇微抿,通身的玄黑色长袍,在夜色中更显得威压甚重。
灵樱吓得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世子。”
陆熠的双眸寒潭一般,浓墨阴沉,他一眼都未看跪在地上的人,吐字淡漠:“出去。”
“是!”
随着灵樱略显慌乱的脚步声起,屋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头的寒风冷雪,只留下屋内融融的暖黄色烛光。
顾霖却一点都不觉得暖,也许是外头带进的风太过寒冷,也许是方才心中心烦意乱的担忧,又或许是陆熠面上的冷淡实在太过明显。
她心里那点子见到心上人的喜悦一点点褪去,遂裹紧身上的衣衫,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粉润的面上闪过几分无措。
三月未见,陆熠身上权臣的阴戾之气愈发明显,仿佛此刻,眼前的人不是与她同榻而眠的夫君,而是来严刑审问的判官。
她竟开始有些怕他了。
男人神色未明地望了她一眼,径直坐在小榻上,宽大的玄黑色云纹衣袖拂过,他的手臂靠在榻桌上,修指在案上轻敲几下,嗓音淡淡:“有事寻我?”
“没……喔,有!”顾霖脑袋有些晕,想起一炷香前曾差人请过他,连忙又改口道,“我……我想回宰辅府探亲。”
娘亲许久未有回音,她着实心中不安,的确也应当回宰辅府看看了。
“探亲?”男人轻扣几案的手指一停,寒潭般的凤眸望过去,“为何?”
为,为何?
回娘家看望也需要缘由吗?
顾霖心中不满地嘟囔几句,小心翼翼地瞧他一眼,将目光落到青砖地面:“我想家了。”
哪知男人却轻嗤一声,长臂一伸,将人拉到跟前,带着点探究味道:“就为了这个?”
“嗯。”顾霖点头,顺势抓住他宽大的玄色衣袖,往前一扑,就扑到了男人怀里。
他的怀抱很冷,就像是数九寒冬下门口威严的石狮子一样,顾霖知道他从新婚那晚开始便是如此,故而就算自己此刻被冻得浑身一哆嗦,也并不放手。
相反的,整整三个月,她太思念陆熠的怀抱了。
她柔嫩的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将下巴轻轻扣在他宽阔的肩膀,撒娇道:“陆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话一出口,顾霖的颊上就有些发烫。寒风雪夜,自己主动邀请夫妻敦伦,实在与她从前十多年来接受的教养廉耻太过背离。
可眼下为了与心上人更进一步,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是,她等来的却是一片寂静,长久的寂静。
男人并未回应,也不推开她。
怀里的人腰肢不盈一握,乌发间的紫玉钗流苏摇晃,送来姑娘身上的阵阵甜香,陆熠目光落到顾霖白皙幼嫩的天鹅颈上,恍惚间竟有种冲动想要将佳人揽入怀中。
“别闹。”他闭了闭眸,勉强压下心头的异样,大掌控住那细软的腰肢就要将人扯开。
可顾霖哪里肯依,双手更紧地搂住男人的脖子,简直就将二人贴得严丝合缝。
三月来因他冷淡而积攒的委屈,此刻一拥而上,小姑娘声音糯中带上了哭腔:“我没闹,是你总是欺负我!”
欺负她心中满满的都是他,每时每刻都想要陪伴在他身边,所以,他才会对她如此不在乎,处处躲着她!
榻几上瓷白的酒壶泛着光,离得这样近,顾霖甚至都闻到了里头醇厚的酒香。
鬼使神差的,她直起身端起了那酒壶,亲手斟了一杯,递到男人唇边,讨好道:“你瞧,我好不容易寻来的美酒,你不喝便可惜了。”
陆熠动作一顿,眼中的嘲讽稍纵即逝,并不去喝那杯酒。
他的目光从那瓷白壶,挪到怀中人美目流转的脸上,语气愈发冰冷:“好不容易寻来的?”
虽是问话,却带着浓浓的戏谑,带着笃定她说了谎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