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粗麻绳随风摇晃,他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她,嘴角慢慢上扬。
这样的幻境反复折磨着她,到最后,娘亲在她面前自刎的画面也挥散不去。
陈萧鸣是被人吊上去的。
曾几何时,林落兹也被人这么吊过,但她那时候已经不算是人了,因此逃过一劫。
但陈萧鸣说到底只是凡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如何能惹上死门的人?
都怪她。
如果九年前她没有钻进陈萧鸣的轿子,那他还是原来那个翩翩公子,前程似锦,不必为谁四处奔走,不必担忧性命不保。
所以都怪她,没有一个人能在她身边善始善终,活到最后的反倒只有她自己。
林落兹面色阴沉,眼圈泛红:“罗言,你骗了我九年,我不怪你,当然,你也没资格来阻止我,更别来劝说我。我不怕死,你是知道的。”
罗言垂手,仍旧看着她身后地面那个大坑:“要想毁了死门,你应该先找到门主的下落,除掉他,死门自然不攻而破。”
林落兹脚步一顿,径自往山下走,对于罗言说的话充耳不闻。
上回来,她目送了陈萧鸣最后一程,逃命似的下山,今夜来,她没能找回那一晚的记忆,却也大致猜到了前因后果。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人一忘皆空?
除了忘川河水,她想不到别的。
能够拿到那东西,偏生还用在了她身上的人,除了罗言,她也想不到其他人。
她徒手挖出来那一人高的土坑,大概是为了把自己给活埋了;树上断掉的麻绳,也是她亲手绑上去的,那种绳结只有她会打;不过她似乎命太硬,这两样法子都没能让她离开。
也许是她差点死在那一晚,勉强算得上走了一趟鬼门关,所以独独只有她一个人可以看到死去的陈萧鸣。
夜里的凤凰山寒气刺骨,即便没有下雪,冷风也直往骨头里钻,林落兹不敢停下,她已经出来了太久,陈萧鸣肯定一头雾水,他没敢跟来,肯定以为她是生气了。
其实不是。
当然不是。
林落兹更多是觉得难过,不止是罗言骗了她,她也是回想起珠钗的事后,才突然发觉陈萧鸣根本没有失忆。
因为他曾对她说过一句话。
——等到什么时候你愿意说出那些,那些你藏在心底的事,或许那时候,你心底的执念自然也就解开了。
有执念的人从来都不是陈萧鸣。
从头到尾,执念未解的人都是她。
陈萧鸣还活着的时候,三番两次为她出生入死,死门的人盯着她,总在暗中伺机而动,每一次杀戮,总是会在关键时刻被他化解。
现在他死了,依旧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她,让她可以说出那些一直以来积压在她心头的痛苦,当这些痛苦可以被她平淡如常地说出来时,她的执念也在渐渐消解,只是所有的一切,她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回到林家,林落兹迎面便撞上了苏红,这回她笑着打了声招呼,让苏红一时间有些愣神。
待她走后才一脸茫然地说:“这又是高兴哪儿出啊?”
林落兹推开房门,环顾四周,发觉陈萧鸣不在立刻慌了,真要冲出去找人,头顶上幽幽传来熟悉的嗓音:“林姑娘,我在这儿呢。”
陈萧鸣又坐在横梁上,两只脚正在她头上晃来晃去。
“你下来。”
陈萧鸣摇头,语气十分委屈:“我不下来。”
“为何?”
他道:“不是林姑娘自己说的么,叫我别跟。”
那是林落兹之前在气头上,那时刚察觉到陈萧鸣其实是在假装失忆这件事,她心里头一时间是有些怒意在的。
不过去了趟凤凰山之后,吹了个把时辰的冷风,她又想明白了。
陈萧鸣能再回来,能跟她说话已是最好,她不奢求再多,依旧跟之前一样,希望他能顺利离开,去转世投胎,去迎接属于他的新生。
于是在听到那句委屈巴巴的质问时,林落兹没忍住笑了:“我那是跟你说笑呢,你快下来,我们现在就来打开箱子里的暗格。”
她实在是好奇,想看看里头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
陈萧鸣犹豫片刻,还是飘下来了,又一次坐到桌边,单手撑着脑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林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根珠钗就是暗格的钥匙?”
林落兹头也不抬,继续忙活:“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