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是一句玩笑话,欧氏显然也没太当真,于是含着泪笑道:“老夫少妻,中池民俗如此,更何况嫁夫嫁贵,整个中池郡再也没有比老爷身份更尊贵的了。”
“怎么没有?”张意之笑道,状似不经意,“难道小江大人不更为良配吗?”
话出一瞬,那姣好的妇人脸上展现出浮云遮月般愁容,微蹙的眉毛颦颦,像是勾起什么伤心事。
张意之早就已经发现两人之间奇怪的来往,此次探查不易打草惊蛇,于是点到为止。
欧氏在前面带路,张意之四处打量着府里的环境,就在她抬头看着廊下风铃转过转角处却意外被一个跌跌撞撞跑出来的孩子撞了一下,她没有防备,险些摔倒。
裴镜渊在她身后,伸手扶住她。
张意之回头看了裴镜渊一眼,笑:“谢啦。”
还不等裴镜渊作出什么反应,她就转过头看向只有自己膝盖高的那个小孩儿。
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闪着水光,她张开手臂揽住了张意之的大腿,将下巴搁在她身上抬头看着她,惊奇中带着欢喜,三两串小铃铛系在腰间,随着她小身子扭来扭曲而“泠泠”作响。
欧氏也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就要将孩子拉走:“三三,赶紧松手,这是贵客。”
“好看的、好看的。”小孩子伸出小指头指着张意之扭头给欧氏看,眼睛里散发出奇异的光辉,口齿尚不伶俐,奶音很重。
“抱抱宝宝。”她又蹭张意之的外裙,将口水擦在上面。
张意之没在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软软的小孩热乎乎贴在胸前,有淡淡的奶香。
她“啵”一声转头在张意之脸上赏给她一个口水香吻,自来熟地伸手揽住她。
“姐姐!”她“嘿嘿”笑着,抱着她。
欧氏难得露出些笑意,伸手拍拍小孩子的后背:“错了三三,这是哥哥啊,哥哥。”她循循善诱。
张意之,她倒是不在乎孩子怎么称呼她,更何况昔日里总想抱猫的冲动终于又信手拈来,她手里团着这个小孩子,问欧氏:“这是您的孩子?”
欧氏摇摇头:“这是鹤儿的亲生母亲临终前生下的孩子,昔日里他们兄妹之间感情最要好。”
“跟母亲也好。”三三咿咿呀呀连忙说道。
“给妾身吧。”欧氏怕张意之抱着累,连忙伸手想要接过那小团子。
三三连忙紧紧搂着张意之不肯松手。
“算了,一会再给您也成。”张意之拍拍她,以示安慰。
“三三,你看那是什么……”张意之单手撮着那小孩子轻轻松松,一边拍着她一边往前走。
欧氏看着眼前长身素约的公子身上挂着那个孩子就觉得好笑,可她一笑又觉得不合时宜,掩饰时转眸一看才见一直沉默的裴镜渊,初见时的冰冷与决绝意外如冰雪消融,此时看着张意之的背影,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着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迟疑起来。
这这这,欧氏惊异。
偏偏三三最为无知无觉,她指着头顶上随着风左右摇鸣的风铃:“这是哥哥做的亲手挂上的。姐姐喜欢吗?”
“喜欢。”张意之逗她。
江三三像是一头小粉猪,张意之带她回客房,开始时她还兴致勃勃趴坐在桌前流着口水看张意之画桥,不过多时就头一点一点的揉起眼睛来。
等张意之写完公式却见趴在桌子一角的江三三已经翘着屁股将头搁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她挥挥手,门口两个江三三的乳母连忙小跑进来。
“小心一些,刚睡熟。”张意之将椅子上的小孩团抱起来放在乳母怀里。
那乳母连连点头,抱着小孩儿就离开了。
张意之画完最后一点桥板,将毛笔放在桌台上。
她抬头,裴镜渊正站在门口背光交代小七什么事情,廊下熏黄的烛光映照在身上,磊磊落落的长袍干净垂落,一丝褶皱都没有。
她低头看见袖子被沾染上的墨水和靠着树睡觉时压出来的灰尘皱皱眉,更何况外面这件外袍本是裴镜渊的,心虚之下连忙擦了擦。
这个人,真是不知道怎么能这么一丝不苟的。
她过去,正看见裴镜渊将手里的论文递给小七,筋瘦的手上有细小的伤痕。
“一定要看住钟离,他除了性别是真的还不知道什么是真的,等我们探完了这江府再跟他算账。”张意之瞥了一眼不远处站在另一个客房门口正在默默站着仰头不知道看些的钟离。
小七明白,他将裴镜渊的纸张好好收进怀里,应着张意之。
张意之对裴镜渊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
张意之穿着夜行衣轻轻松松摸进江凌清的府邸,欧氏正跪在床前给他一口一口地喂药,白瓷碗里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