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余光瞧了眼自进屋以来不怎么说话的海赤罗,更觉得越朝深不可测。
连燕赤霞的师弟都对她言听计从。
可见是心思和手段都非同一般的女人。
心绪千回百转,狐狸又挂起了亲切素雅的笑,自辩道:“真是瞒不住你。我那妹妹从小与我亲近,我便将她带了出来。”
越朝微笑不语。
狐狸只得把后半句话说出来:“谁料遇到了蒙骗,吴鸨母虽说是同族,修的却是食人精气的法子。早年为了化形,精气食得杂乱,自损了根基。为了弥补根基,她在这建康府开了间秦湖馆,叫我们姐妹为她找寻特定生辰的男子。”
悄悄观察二人神情,狐狸故作垂泪,以袖遮面:“鸦头性子怕生,连杀只活鸡都不敢。作为姐姐,我自然要抛头露面的护着她。我姐妹二人尽力与吴鸨母周旋,从未做过害人之事。而吴鸨母只要特定生辰的男子,至今也未曾得手过。”
越朝奇道:“你不是修得缘法么,若是与你有缘的人被吴鸨母害死了,你这么做不会有违本心?”
越朝还是对缘法之道一知半解,甚至与道家正法混淆了。
海赤罗扶额,轻声提醒道:“孽缘也是缘。”
妮娘子幽幽怨道:“若有正缘,谁又愿意修诡谲非常的孽缘呢?”
狐狸在旁顾影自怜。
越朝却在转动脑筋反复思索狐狸的话,她总觉得略有违和,可又找不出不妥。
一时间,场面沉默。
唯有窗外急促雨声依旧,憋足劲儿的冲刷万物。
越朝苦思半晌,又问:“话说回来,你说吴鸨母修炼的是食人精气的法门,难道苏娘子是因她之故失忆?”
“我不知,但吴鸨母练功不需要女子。”
“若我要你带我们去见吴鸨母,你是否愿意?”
妮娘子猛然抬头。
她复又低头垂泪,满是解脱和感激的轻声道:“自然是愿意的。吴鸨母强困住我们姐妹替他勾引男人,我们姐妹早就受够了。”
有妮娘子在前引路,秦湖馆可谓畅通无阻。
秦湖馆顶层。
不光有奢靡的客房,还有三四间略小的居室。妮娘子停在正中间的房门外,无声示意二人此处是吴鸨母的卧房。
卧房门口,挂着一串犹存娇艳的干花。
海赤罗取出几张符箓准备破门,妮娘子惧怕的退了三四步,躲到二人身后。
越朝眉头紧蹙,突然阻止道:“等等!”
她话音刚落,妮娘子同样尖叫一声,惊恐握住海赤罗的手臂,瑟缩道:“吴妈妈要出来了!她会打死我的,道长救我!”
被突兀抓住,海赤罗手腕一抖,本就激发的符纸向房门甩去。
符箓形成的锐利金刃削断了门闩。
三人面前卧房旁边的房间,一道臭味十足的浓雾崩破了窗棂,翻涌而出。妮娘子默契的素手化爪,她矮身一蹲,赤红的狐狸爪刺向海赤罗的腿窝。
刻意同妮娘子拉开了三个身位距离的越朝,极快的化为一只体态矫健的黑豹,拍开了她的狐狸爪——空间有限,她不好化作防御力更强的棕熊或巨熊形态。
被豹子袭击,妮娘子花容失色,尖叫道:“鸦头!”
被锐金符割开门闩的卧房中,一只皮毛红褐色的大狐狸窜出来,焦急嘶叫着的向越朝咬来。被她撞破的房门,还挂着几枝残存的花枝。
干花的香气和翻涌的臭雾,混在一起。
令人作呕。
褐色大狐狸借着冲劲,和越朝滚作一团,状若疯魔。
生怕被褐色狐狸撞到,坠落楼下被人类瞧见,越朝不得不频频退避。
妮娘子趁机跑入了臭气浓郁的雾中。
海赤罗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先帮越朝脱身。
花了点功夫定住褐色狐狸,海赤罗提着狐狸的后颈毛,询问越朝:“那只狐狸逃了,你能闻到她的去向吗?”
越朝站起身,捂住口鼻,摇头道:“太臭了,影响嗅觉。那狐狸和吴鸨母很谨慎,自身体味很淡,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光凭嗅觉不好追她们。”
海赤罗往高处提了提手里的褐色狐狸:“这不是吴鸨母?”
贴着定身符的褐色狐狸,用尽全身气力抬了抬嘴皮子,龇牙。
越朝拉着海赤罗进了被锐金符破开门闩的卧房。
卧房布置恰似少女闺阁,轻纱罗帷,幽香阵阵。
梳妆台正中的明镜映衬着周围被摆放整齐的头饰,或是绒花翠玉或是头面宝石。
除此之外,还有打开未用完的胭脂水粉。
从海赤罗手里接过褐色狐狸,越朝提起她平视褐色狐狸的双眼,道:“这的确是她的房间,但她不是吴鸨母,我被妮狐狸误导了。”
海赤罗眨了眨眼,重复道:“你被狐狸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