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半句,孤身倒在雪地里,衣不蔽体,熬了又熬,还是昏了过去。
时辰一点点过去,一直到天色暗沉,她从昏迷中被冰雪天气生生冻醒,恢复了几分意识,强撑着爬起,推开了小院微阖的门,艰难爬了出去。
那时太子带着她和亲信护卫檀奚,巡视西北,想要暗中查探主政西北的卫国公父子是否存了谋反之心。
因为只带了她与檀奚二人,院门外并无守卫,内室里守夜的檀奚,心存不忍,有意救她,并未禀告太子,反倒由着晚凝逃了出去。
西北茫茫荒原,她衣衫破碎,只靠着一点求生的念头,不停的走着。
走了许久许久,力竭跌在雪域中。
纵马疾驰的郎君,行在雪域荒野。
那郎君身上的狐裘在她冰冷的躯体上掠过,晚凝拼着气力抬手,紧紧攥着他的狐裘。
她强撑着掀开眼帘,求他救她,泪雨潺潺,满身血污。
郎中眸光冰冷的看着她,从她手中抽回了身上狐裘,不曾言语,也不曾搭救,甚至不曾多勒马停步几瞬,便纵马而去。
晚凝看着打马离去的人,无望的垂下手,以为,就要这样,冻死在西北荒野。
意识昏沉之时,还在想着,幸好,幸好,不是死在那个可怖至极,折磨了她那么久的太子身边。
却没想到,消失在茫茫雪域的郎君去而复返,解下了身上的狐裘取了一把匕首,一道扔在了她身上。
他没有救她,也不曾下马。
他只是告诉她,世间人心险恶,不是你可怜,旁人就会救你,若是学不会自保,不如借这把匕首,早早了断自己性命,免得苟活人间平白遭罪。
晚凝看着他重又远去的身影,攥紧了他留下的匕首,咬着牙,活了下去。
后来许多年,她藏着那把匕首,也一直记得他的话……学着自保。
那日,太子还是命檀奚把她找了回去。
晚凝不想死,她想好好的活下去,不受折磨的活下去。
于是她学着低头,学着柔顺,学着虚与委蛇。
偶尔,也会想起那个雪夜。
想起那个在西北荒原里惊鸿一遇的郎君。
再见到他时,是在长安的东宫,她看到他坐着轮椅被仆从推着入内,好似隔着无数年月,又见了那个雪夜策马风姿无双的郎君。
她听到旁人唤他世子,知晓他是长公主和卫国公的独子,坐镇西北多年。
太子在她耳边提及他,言语里都是轻视。
说卫临淮从前再如何惊才艳绝,而今也只是个瘸了腿的废人。还说卫国公府历代坐镇西北,一个瘸了腿的世子,连马都上不了,哪还有资格主政西北把持西北军务。
旁人也都说,卫国公早就放弃了这个儿子,只一心惦记着要他生个嫡子血脉。
可卫临淮偏生不肯,国公府气急,让人将他送来长安,不许他再掺和西北军务政事,明摆着,就是要他在京城吃够教训,老老实实的按着卫国公的要求娶妻纳妾生育子嗣。
晚凝坐着太子身侧,远远瞧着轮椅上的卫临淮,脑海里全是那年西北荒原曾见过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郎君。
她眼眶有些湿,望着他的时间也有些久。
太子瞧见废了腿的卫临淮,解了心头多年的暗恨,吃多了酒,不曾留意身侧晚凝的异样。
卫临淮却察觉到她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刻,太过漫长。
他略微抬首,同她视线相撞,眼里并无半分情绪。
晚凝咬紧了唇,才忍着眼眶中的泪。
席上太子醉酒,晚凝和檀奚扶着太子歇下后,悄悄隔着内室的窗棂,看着外头屋檐下的卫临淮。
或许卫临淮,早就不记得当年西北荒原,一面之缘的女子。
可晚凝,却一直记得他,也一直没有忘记过他当年的言语。
她一直忍辱活着,一直学着自保。
无数次因为屈辱难堪而生出求死之心时,总会想起当年他的话。
她以为,有朝一日再见当年的他,也一定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打马雪域的郎君。
从未想过,看见的,会是坐在轮椅上的他。
……
后来,太子有心折辱卫临淮,让他住在东宫的院落里,每日都要见一见废了腿的他,说一些话来刺他的心,言语之间全是折辱轻贱。
晚凝听来都觉那话刺耳至极,卫临淮却连面色都未变过一次。
她听檀奚讲,卫临淮的腿已经废了好些年了,任凭再难听的话,听了许多年,应当也早就习惯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可晚凝每一会都会因为太子那些折辱的言语,心中难过。
晚凝悄无声息的望过他一眼又一眼,无事次的想,他合该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不该被旁人困在方寸之地折辱。
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