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是老太尉留下的那些,阖府上下竟找不出一个妙龄女子。公子虽已位极人臣,却日日宿在旧书房,多少次,他在深夜中推门送茶,看见公子一个人趴在桌上沉沉睡去,身侧散落未及合上的书。
想到此处,张骏几乎落下泪来。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公子再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了。
…………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抱起,夏侯妍红着脸挣扎了两下,“这么多人看着,你快放我下来。”
“地上湿滑,岂可让夫人湿了鞋袜。”
“阿妍若是害羞,只把头埋下,不去看他们就好,他们原也不敢看你。”
一句“夫人”,让夏侯妍彻底噤声,一张俏丽憋得通红。
“我想阿妍定不愿再去刺史府,近日就在此住下。军中无女眷,临时征来的侍女亦不可信,便先由清莺服侍你。我去军中议事,待王将军和石将军回来,我便立即差人将你的侍女送来,好不好?”
他的安排熨贴周到,又温声问她意见,自然是没有不好的。
他将夏侯妍放到榻上,俯身便要去脱她鞋子,吓得她立刻捉住他手。
“我……我自己来。”
她的双颊和他的眼眸,说不清哪一处温度更高。
“也好。”
他站直身子,“清莺,来服侍夫人沐浴、更衣。”
“是。”
身穿黄衣的清莺从屋外步入,站在距离两人不远不及的地方。
“待我晚间回来,再来看你。”
“嗯。”
清莺不怎么说话,服侍人却很是周到,并不比惜悦差,夏侯妍揣度,她应该不是从乡野民间招募来的,反而极有可能是洛阳周边出身,从小受过礼仪训练。
司马昭走后,清莺先跪下对她行了大礼,“夫人,先前多有得罪,委屈了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夏侯妍起身搀她起来,“你既有任务在身,何罪之有,快起来吧。若不是你,今日我还不知要面对何种凶险,应该我谢你才是。”
“全赖主公英明神武,谋定而后动,清莺不敢居功。”
两人的对话至此结束,夏侯妍到屏风后沐浴,深阔木桶中水温微烫,正适合在阴冷雨天祛寒,也不知在桶中泡了多久,只泡得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舒展开,连骨头都发软了。
穿好寝衣回房,惜悦和高迎娣已在房中候着,见两人虽有惊慌之色,却无皮肉之伤,夏侯妍总算放下心来,打发她们去梳洗换装,她则卧在榻上,手捧一卷书读了起来,清莺默默跪在床边为她梳发。
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清莺早已不知去向,靠床而坐的熟悉身形,不是司马昭还有谁?
窗外夜色暗沉,床边油灯被人刻意拨小了,只在近前洒下一片朦胧光线。
司马昭修长指间松松勾住她一缕青丝,见她醒了,才继续手上动作,以指作梳,将那捋到一半的青丝顺到发尾。
幼时洗过头发,母亲也曾这般细致为她梳理,生怕木梳扯痛了她头皮。
“阿妍的头发,长了许多。”
白玉般的五指插入丰盈青丝,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一室静谧,唯有窗外传来隐约雨声。
“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无妨,垫了蒲团的。”
司马昭侧身看向她,轻握她柔软左手。
“阿妍如今见了我,也不叫哥哥了。”
他语气平和,眼神中却隐含一丝委屈意味。不待夏侯妍回答,他又开口道,“若是阿妍叫腻了哥哥,叫夫君也未尝不可。”
夏侯妍张了张口,还未想好说什么,他再度开口。
“我说到做到,已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寿春城,阿妍是否也该兑现承诺,回到我身边了?”
三句话,层层递进,步步紧逼,一双眼眸漆黑如墨,盛满柔情,仿佛要望进她心里去。
“我……”
“我知阿妍是重诺之人,定不会食言,对不对?”
他极少这般打断她,急急出口的话仿佛裂隙中透出的光,泄露他一缕忐忑内心。
夏侯妍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在怕,怕她说一个“不”字。
心头涌上无限悲伤,她曾对阿骞说,你父亲的错,不该你来背,但她心里,却是结结实实怨恨着司马昭,恨他兄长杀了自己的兄长,恨司马家的得势招致夏侯家的没落。
她没忘记他曾设法保住兄长性命,也记得他为她留下了何蓉,就连她身边的侍从,他都费力保全。
她一边恨着他,一边又爱着他,一边心念逃离,一边又渴求拥有。
若她不姓夏侯,若他不姓司马,一切是不是会更容易一些?
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反握住他的手,掌心朝上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她将脸颊缓缓凑过去,贴住那方掌心,缓慢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