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也征召入伍了?”
“我谎报了年龄,这样我就可以参军保卫祖国。”
保卫祖国?
苏菲在心中嗤笑。
那不过是几个野心家精心编织的谎言,披上一层名为“爱国”的外衣,便有无数普通民众前赴后继地以生命祭奠。
“我们和巴伐利亚军队编在一起。”
年轻士兵的声音有些颤抖,“子弹像大雨一样洒落,我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田野上到处都是尸体,一层叠着一层。最后,整个营就只剩下我和一个中士……”
“苏菲护士!”
护士长玛德琳步履匆匆,“快来,又送到了一批新伤员。”
“严重吗?”苏菲跟在护士长身后向外走去。
“是。”护士长点了点头,“应该是爆炸造成的,其中还有一个被炸没了双腿的平民,好像是个摄影师,听说他身边散落着一堆器材……苏菲护士!你去哪儿!”
苏菲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只跑了两步她便双膝一软,控制不住地扑倒在地。
“苏菲!”从另一间病房走出的妮娜连忙扶起她,“你还好吗?”
“不,”苏菲拼命地摇着头,眼泪不知何时淌了满脸,“不,那不是他,那不能是他……”
“谁?”妮娜被苏菲的模样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是……你丈夫吗?”
苏菲早已无心分辨她说了什么,挣开妮娜的手又向前跑去。
上帝啊,救救他,拜托你救救他——
苏菲跑到城堡中央分检伤员的空地,抓住一个护士劈头便问:“那个摄影师在哪儿!”
“……什么?”
“那个被炸伤双腿的平民。他在哪儿?他需要医生!”
“啊,你说他。”护士平静地摇了摇头,“他现在用不着医生了,他需要一个牧师。”
……是她害死了他。
苏菲的眼泪越流越凶。
倘若她知道上次在伦敦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一定……
不,倘若知道这一切,她宁愿他们从来不曾相遇。
苏菲咬着牙,猛地掀开白色被单,露出死者僵硬的面容。
下一瞬,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陡然跌坐在地上。
“感谢上帝……”苏菲又哭又笑,一遍遍地低喃。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她的手和制服前襟都沾满了血,刚刚大哭的时候还抹到了脸上,混着斑驳的泪痕必定滑稽又可笑。
但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在乎。
那个死去的德意志摄影师,不是艾德加——苏菲知道自己绝不应当为了一个生命的逝去而感到庆幸,但这一刻,她不关心人类,只在乎他。
只要他平安活着,她就不再怨恨上帝令他们无法厮守,甚至……哪怕此生不复相见,也足以令她对命运心存感激。
许久,苏菲终于平静下来,扶着自己的膝盖缓缓站起。
她疲惫地转过身,却看到穿着法兰西军装的费迪南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正深深地注视着自己,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