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悬谷关的章王虽自封为王,但他乃贼寇起家,仗着高峰深谷的地利横行霸道,盘剥百姓近十年。高祖冒着风险铲除章王,又以仁待百姓,附近城池能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吗?”
魏如鹤摩挲着无名指,眼神飘去很远:“兵法不过战术,儒术乃是人心。有些军队看着兵强马壮,其实早就被百姓抛弃了。”
一番话已把吴如琳和吴如珑两兄弟说得服服帖帖,此时已不像刚才那般吊儿郎当,反倒一脸敬重地看着老师。
魏如鹤又问了一些其他人的情况,然后便开始正式教学起来。
今日学的是《中庸》。一般蒙学不会从这本开始,吴如琳吴如珑二人都觉得先生乃大才,他选的一定有他的道理。但其实这不过是魏如鹤出门前随手抓的一本罢了。
魏如鹤领读了几句圣人之言,接着就让这群学生开始摇头晃脑的背诵起来,自己则坐在太师椅上,施施然地看起书来。
但是魏如鹤这书是一点都没看进去,因为他要留一部分眼神照看念娇。
更有烦人的念姚每读一句话,就要对魏如鹤说一句“先生我读对了吗”。
魏如鹤冷着脸,干脆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四处走动。
他假装站在后头监督,实际上停留在念娇的身边看她——娇娇趴在桌上睡着了。
阳光照亮了一半脸,睫毛颤抖,神情无辜纯稚,当真如一个忘却一切的初生婴儿。
每次念娇陪他读书,都会靠在他的肩上睡去。
就和现在一样。
魏如鹤多希望念娇趴着的那张书桌就是自己的肩膀。
其实吴念娇在堂哥讨论兵法的时候就撑不住眼皮了。冬日又实在困顿,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她撑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睡着,但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好像温软柔暖的被窝,念娇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
恍惚中她回忆起前世,那段与世隔绝的幽禁日子里,魏如鹤除了做些手工活聊作消遣以外,似乎总是在读书。
上辈子的念娇并没有上过府学,她不认得多少字,因此不解夫君为何能痴迷书籍如此。
于是总是好奇地陪着他读书,看着鬼画符一般的字,把它们都想成小人在打架,小人打着打着,不知不觉就成了一团浆糊,念娇沉沉地睡着了。
等醒来时,身上往往披着魏如鹤的外套,而鼻尖被冰凉的墨水点醒。
那时他读完了书,就会在她脸上画个猪鼻子,然后得意洋洋地笑她是猪——
“夫子像前敢昼寝,来世做猪晒咸肉!”
“唔?”
鼻尖一凉,吴念娇睁眼看向魏如鹤,却觉得他那凌厉的凤眼竟看起来有些温柔,像是……像是颜先生的眼睛。
吴念娇哑然,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魏如鹤还是颜师古。
“哈哈哈哈哈!”念姚放肆的笑声霸道地闯进了吴念娇的梦里。
她一惊,从梦境中醒来,伸手摸了摸鼻子,指尖一片乌黑。
她迷迷糊糊还没搞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念姚从后方爆发出的大笑便将她拉回了确切的现实。
“当真是个傻子,这都能睡着!被先生抓住了吧!”
念娇这才发现刚才照在书桌和她脸上那段暖暖的阳光不见了。
她匆忙抬头,只见颜先生已经不知何时立在了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笔尖尤是湿润,板着那张她早就习惯了和门板差不多严肃的脸,不过现在阴沉得和泼了墨差不多。
“夫子言,昼寝者,烂泥扶不上墙也,今日书也别读了,散学了!五小姐留下!”颜先生言语里似乎还有点生气。
提前放学倒是高兴了念姚,她把书一卷,便跳下长凳走了,临出门还不忘朝念娇做个鬼脸:“做猪晒咸肉咯,做猪咯!”
做猪晒咸肉?这不是魏如鹤经常说的嘛,刚才还在梦里复习过。
念娇有点二丈摸不着头脑,念姚怎么好好的说这话,忽然她脸一红,莫非她刚才把梦中的话说出口了?
她又摸了摸鼻尖的墨痕,已经被她摸得差不多擦干净了,方才的梦好真。
也许是这阳光太温暖了,在她梦里的魏如鹤竟也如此美好……
忽然她一凛。旁人是不可能知道“做猪晒咸肉”这句话的,念姚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是颜先生说的……
她又抬眼看颜先生,却见对方早已回身,只留了个挺拔的背影给她,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地抚着无名指。
念娇有些迷糊,一瞬间竟然将魏如鹤和颜师古二人的形象合二为一了。
她不禁开口道:“魏……颜先生....”
“嗯?”
“刚刚那句话……”念娇的话头刚起,忽然意识到那句戏言的粗鲁之处,只可在亲密之人间或儿童间戏谑。
虽然颜先生与她有救命的额外情谊,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