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连刃既然想活了,接下来一路也就顺顺当当了。
但路上还是遭了不少难,见不得北狄和中原联姻的小部落比比皆是,虽不敢明面上冒犯俩家,但暗中使绊的不在少数。
和亲队伍到了北狄王庭时,便只剩俩人一马了。
金垣骑在那匹可怜的杂色马上,厚厚的毛毡裹得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季连刃牵着马,提着剑,风尘仆仆地走在前面。
“那是在做什么?”季连刃远远望见王庭帐前,似乎有人在斗殴。
“龙城大会,帐前比武。”金垣眨了一下唯一露在外的眼睛,她似乎对北狄的许多事都了如指掌,让季连刃颇为敬佩。
那帐前决斗的是一个剑士和一个甲士。
那甲士身材不高,却是魁梧结实,眼放凶光,胡须与毛发皆是浓密卷曲,而剑士身量比起周围一圈草原人都显得单薄许多,长身白面,眉目清秀,倒有几分汉人模样。
剑士明显处于下风,手中一柄短剑难抵甲士手中的巨盾。
见金垣似乎颇有兴趣,看的认真,季连刃便也多看了几眼,但略一注意,季连刃便看出端倪来,
比武应当是点到为止,但那甲士却是招招下死手,剑士不过堪堪抵挡,已坚持不住几回。
“不妙。”季连刃低喝一声。
金垣不解地蹙起眉头,季连刃便为金垣解释了这般。
“刃子好眼力。”金垣夸赞道,季连刃有些难为情,面露羞涩,但金垣下一句就让他多余的感情消散殆尽。
“你去救他。”
于是那天观摩王庭帐前比武的所有北狄人,就看到了背祖离宗的一幕——
好好的太子与右贤王比武,眼看就要解开胜负,忽然一个衣衫褴褛但身形峻拔的汉人,骑着一匹瘦得排骨般的杂色劣马,冲进圆场,纵身下马,拔剑出鞘,一脚踢在右贤王的膝盖窝里,腕花一转,剑峰插入没有甲胄保护的腋下,左手已牢牢擒住右贤王的喉咙。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不仅右贤王一脸懵逼地就性命堪危了,连地上的太子和帐前的单于都呆了。
单于颤颤巍巍地开口:“勇、勇士,敢问何方天神......”
季连刃刚舍命花了二十年的武艺绝学耍了一回帅,这会死命捏着右贤王的喉咙,生怕右贤王翻过身来,顾不上作答。
“不过我中原普通将士罢了。”
金垣不知何时已走到帐前,已将毛毡抛开,霞缎彩衣,夭桃浓李,恍若神妃仙子,看得单于眼迷。
在座北狄贵族们才想起来单于好像有个中原的和亲公主。
那地上的剑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金垣鞠躬道谢:“在下北狄太子阿梨梨,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季连刃听了这话在边上气得发晕,你再说一遍,谢谁的救命之恩。
金垣蹙眉:“我不是北狄阏氏吗?”
阿梨梨面色一怔,没有说话。
“夫人请上座。”单于乐呵呵的,学着中原人的称呼,将身边的虎皮大椅让了一边出来。
金垣手往边上一指:“阏氏不是应该坐那里吗?”
单于边上放着一把铺着貂皮的椅子,上面坐了一个美貌的北狄妇人。
但帐里仅有那么两把椅子,其余人都是坐在兽皮蒲团上,明眼人都看得出另一把椅子的尊贵。
那姣美妇人神色几分不安,却不愿挪窝,扭了几下屁股,眼神连连看向单于,像黏了胶水。
帐下的人都不敢言语。
单于面露几分犹豫,在美妇人和金垣之间来回看了几眼。
金垣冷笑一声,高声喊道:“刃子,走吧,他们北狄看不起人。”
回身看了单于一眼,金垣眼神中尽是寒意:“单于待客之道,中原已尽悉知晓!”
季连刃利索爬起来,金垣的神色,凌厉,果决,竟有几分像那新皇。
他忽然明白了新皇必须把金垣送走的原因。
只要有金垣在侧,新皇每一步都会如履薄冰,因为金垣的能力全然不在他之下。
单于一下慌了神,回头对那美妇人说道:“阿鹊,你还是起来吧,到底她才是阏氏。”
那唤作阿鹊的美妇人面露幽愤,颇为不情愿地起身,让位给了金垣。
“等等。”金垣却不急着上座,朝那阿鹊笑道,“阏氏没有人服侍的吗?”
阿鹊咬牙,看了一眼单于,但单于却已不再看她,她只好含愤低头,亲自来扶着金垣入座。
阿梨梨、右贤王与众人皆已在帐下看的呆了。
中原果然非同凡响。
单于只娶中原公主作阏氏,果然是有远见。
有几个聪明的北狄贵族反应了过来,立刻下跪拜道:“恭贺单于!参拜阏氏!”
金垣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