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的忙,去帮庶妹的忙,五次回来总有三次身上带着伤,还总是乐呵呵地拿出好吃的饭菜和糕点,说自己又被夸了,她把自己和娘当傻子么?她根本就不懂,她和娘不需要吃好吃的,也不需要用好的,她们只想姐姐在自己身边不被骂不被打,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她根本不在乎村里人怎么看她,她也不在乎会不会被赶出去,就算被休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想要姐姐,只想和姐姐住在一起,只想像从前一样生活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姐姐,知道姐姐吃得什么菜,穿得什么,用得什么,知道姐姐过得好不好。
从前有恶毒的姨娘和没良心的爹,有带姐姐离开的官老爷,有官老爷家里的正妻。在她第一眼看到姐姐的时候,她当时高兴的快要飞到天上,她想终于苦尽甘来,老天开眼终于对她姐妹俩好了,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拦着她们,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残忍地夺走这一切,让她永远地失去!
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被人欺负难道是姐姐的错吗?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想要带着女儿离开战乱有什么错?恶人冲进来杀人放火,她逃跑有什么错?难道她说一句自己无辜就有用吗?那些人就会放她走吗?乱世之中,她出卖身体保全自己和女儿又有什么错?她想活着,想要女儿活着,想要活着找到自己的家人又有什么错!
她只不过想要活下去,为什么连这个也要剥夺?为什么连这也不被允许?
好后悔,她真的好后悔,为什么没有追问死老太婆和姐姐说了什么,为什么明知道阿姐不赞同还要说那些话,为什么不能让她省心,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姐姐的保护,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可以保护她,就像从前她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她,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卢佩兰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扯成两半,一半是如坠深渊,寒冷刺骨,心肝肺绞痛在一块让她瘫倒在地;一半是怒火滔天,咬牙切齿,恨不得食肉饮血,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力量,双手甚至在激动地抖。
入土的第二天,她提着镰刀就冲到林大山爹娘家,她就和疯了一样挥刀乱砍,被人扯头发她也像不怕痛一样,挥着镰刀就朝抓着她头发的手砍过去,丝毫不在乎自己会不会也受伤,直到筋疲力尽,林家几乎每个人都被她砍了一条道,劝架的好几个也被波及,林二山身上更是不用说也添了血痕。
每一个妨碍她挥刀的人,都是仇人,既是仇人,伤就伤了。
沈莲和林永安呆滞地看着她,两人脸上都是泪痕,眼圈通红,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卢佩兰看着孩子们心中大恸,她蹲下来,用抖着不停地手握住儿子和女儿的手,眼泪落下来她也不在乎,声音嘶哑也不妨碍她要说的话。
她说:“永安,娘的姐姐没了。从小阿姐就护着我,阿姐在我心中,既是姐姐也是母亲,可怜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过比我大两岁,就从出生护着我,到死也护着我。你说,娘亲是不是也应该保护她,不能让她无辜枉死,更不能让她背负骂名?”
她说:“你的祖母,你父亲的娘,还有你的伯娘叔母们,跟着她搬弄是非,造谣生事,背后议论,污人清白,辱人品格。她们逼得我阿姐去死,杀了我唯一的血肉至亲,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她说:“如果你要跟着娘,就永远永远不要搭理他们一家,与他们一刀两断。如果你还认他们做祖父祖母,就永远离开我,我带着莲儿一起,再不认你做儿子,我们恩断义绝。你选!”
围观的人就和水进油锅一样,被这段要求林永安二选一的话炸开,是,死者为大,她姐姐是很可怜,但再可怜也没有做母亲的逼着自己儿子不认爷奶的啊!这怎么能行?老人纷纷劝说林二山管管,但他怎么管,他知道,妻子的这段话不只是说给儿子听得,更是说给他的!
“娘!我选娘,我不要离开娘!”林永安扑倒母亲怀里,他早就被吓坏了,又被娘这番话给吓一跳,他听不懂太多,他只知道他不会离开娘亲。
“好。”卢佩兰抱紧儿子,又伸手把旁边泪眼汪汪的沈莲揽到怀里,“以后你们就是娘的孩子,莲儿是姐姐,安哥儿是弟弟,姊妹两个互相照顾,互相帮助。”但再也不要像她和阿姐。
三个人就这样走了,留下一地鸡毛和面面相觑的众人,还有被排除在外的林二山。
卢佩兰不需要他明确的表示态度,林二山也无法和儿子一样直接选择,林永安是分家后出生的,养他从没用过林家那边的一分钱,全是夫妻二人自己挣的,更别说林家那边对林永安也不亲近,与永安同辈的林家小孩也老是对他翻白眼、做鬼脸,从上到下感情都不好,林永安当然可以不认爷奶那一家,可林二山不行。
就算他们对他再不好,那也是他的爹娘,族老和村里人都看着的,哪怕他们逼死了卢芝兰,他也不能不认父母。要不,原先还同情卢佩兰的众人,在听到她最后那番话后,怎么会都转变态度,反都指责起她来了呢?
所以纵然他想选妻子,他也不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