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原以为钟离束跟怀鱼是因为不想再跟井梧纠缠下去才就此撤退,毕竟井梧未必能打过钟离束是众人亲眼目睹之事。可忽而间围上来的一群人叫她惊异之余恍然明白,原来他们是有救兵的。柳云以为来的是朱雀门门众,可她又错了。
打头者一身顶好丝绸织成的衣裳,绕是柳云眼拙,那光泽如至清之水面,瑰丽如天穹之虹,仅是金丝银线也就罢了,更有能工巧匠匠心独运,打造出这么一身艺术品般的值当珍藏的锦绣华衣,柳云自也能一眼看出其身价极其不菲的个人特质。
毕竟这等同于是把“我很有钱”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栩栩。”
此人约摸三十出头的年岁,岁月的些微痕迹使他越发显得老练,眉眼温润平和,身具儒雅之姿,应是性情敦厚,待人亲近的类型,可柳云隐隐觉得他那文质彬彬的外表之下暗含机巧,像是外愚内智,藏锋守拙的幕后大佬。
可他又偏偏穿成这样,叫人一眼看出他家财万贯,富甲一方。这就很矛盾,叫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实品性,捉摸不透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但见他这般亲密地呼唤师栩栩的名字,语气里饱含担忧关怀,便可知他与师栩栩之间的关联非同一般了。
师栩栩正运功为纪玢誉解毒,自是无暇他顾。
那人又道:“栩栩你这么做,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他一时心急,往前一凑,井梧恰如其分地拦下了他。
那人瞄了井梧一眼:“小兄弟,难道你看不出栩栩是在自废武功?”
井梧当然看得出,可以他的立场,这并不是件坏事。
一群人自井里提水把近处的火扑灭,但坍塌陷落的茶坊已被烧毁得不剩什么了,而远处的火势仍在蔓延,却不是人力能轻易阻止的。
那人越不过井梧,只得隔着一定距离对师栩栩道:“栩栩,我来晚了,别伤害自己,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他说得好听,纪玢誉却是用行动来证明。
纪玢誉体内毒素未入经脉便被他自身的内力分解大半,加上师栩栩的助力,他已然性命无虞。可师栩栩犹在继续,唯恐他体内留有余毒,纪玢誉体内真气渐渐汇聚以抵抗她的内力输送,可她竟冒着身受重伤的风险不顾一切地传输下去,纪玢誉唯有聚力一震,将她推开。
众人只见师栩栩轻呼一声向后倒下,而纪玢誉迅速变换身位搂住了她,却不知他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栩栩!”那人不再忍耐,冲到了师栩栩身边。
“小叔。”纪元徽惊声唤道,随在井梧之后,同柳云一并围了过去。
师栩栩唇边淌下一道殷红的血迹,竟正如他的名字:“殷宏,你又骗了我。”
那人却道:“我何曾骗过你?”
这怎么看起来他俩之间好似情缘深重一般?可师栩栩那时所说之人明明是永固王鄢怀泽啊,怎么又来了个殷宏?
等等…
殷宏?
不会是那个天下首富吧?
柳云顿感神智发慌,悄摸望向纪元徽,可纪元徽脸上却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情,是因为此殷宏非彼殷宏,还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师栩栩跟殷宏曾在一起过?
师栩栩眼里带有疲惫与失望,大约已失望过多回了,转而对纪玢誉道:“阿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不是没了?”
纪玢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不重要,我只要你没事。”
师栩栩却流下眼泪:“那是…我亲手给你缝制的,一件贴身穿的衣裳,洁白似雪,温润如玉,再衬你不过了。”
纪玢誉抬手拭去她眼尾泪痕:“没关系的,身外之物罢了,没就没了…”
这种时刻,纪玢誉竟也笨嘴拙舌起来,不知如何安慰为好,师栩栩听了他的话反而委屈地低低呜咽起来,更令他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柳云忙道:“我去找找。”说着便往废墟中走去。
师栩栩立时满怀盼望地看了她一眼,纪元徽便也跟着道:“我也去。”
两人便一道循着前时落座饮茶的方位往不复存在的里间走去,途中柳云不经意瞧见破碎的柜台与断裂的梁柱交错之下,似有个黑灰色的影子动了动。
难道有人还活着?
柳云立刻道:“纪元徽,搭把手。”
纪元徽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只见她几个跨步走到一个堆起旁,把烧焦的木板一块一块搬开,虽不知何故,但还是快步过去帮忙。
两人合力搬开一大截木柜,果然看到底下有个人趴着不动,对视一眼后加快动作搬搬抬抬,终于救出那人。
柳云蹲下去看他的脸:“旧雪?”
原本长长的眼睫仅余数根残损,烟灰覆盖的双眼费力地睁开看了看她。
柳云轻轻搭上他胳膊,他竟颤了一颤。
“你怎么样,身子还能动吗?”
他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