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女捕头回过身,问道。
王银蛾望着她,瞳孔里闪烁出一阵冷光。终究摇摇头:“没什么。”
“大人若是怕,就先离去吧。”另一个男声响起,语气透出一股无名的轻蔑。
王银蛾侧眸扫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跟上前面的两人,她们已走进另一重月牙门里。
虽是白天,可从宅子里向外望却只能窥见一片淡绿阴霾,像极了南方山林里的瘴气。
“你知道蓝小胖平日住哪里?”
“大人,我从未踏进此地,如何知道。”
“先去大堂吧。”
经过一排厢房,残破漏窗半遮住探向屋内的视线,突然,一抹缥缈素影从昏暗黢黑的厢房里闪过,被书记员一眼望进,惊呼着倒退,牙关和四肢紧打冷战。
“里面有、东西,白的——”
六个人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得心脏咚咚直跳,朝屋里看去,除了结满白色蛛网的隔断哪里有什么白影。
于是巡捕中的一个嘲笑他胆小鬼,便大喇喇地要推门而入,被女捕头喝止了。
“小秦,先忙正事。”
巡捕不情不愿地收回手,跟上队伍。
他一走,那半敞的门扉突然无声合上。
这时,一行人已走到对面的廊下,忽然王银蛾似有觉察,扭头望向对岸的厢房,隔断旁边,梁上悬着一道白衣影子,乌发尽垂。
庭院里又起了风,阴阴冷冷,满庭的绿枝萧萧肃肃。
“方才来时,我看匾额上题字金乌宅。这是何意?”
她们已然到了大堂门外。
王银蛾有着满腹疑惑,思觉这是个好的机会,就问出来。
女捕头却惊讶地扫来:“你不知道?莫非你不是梁都人,但我看你的口音是标准的梁都话。”
她微微一笑:“我自小在卷烟城长大,近年才到梁都生活。”
“哦,原来如此。这府邸已经荒废二三十年,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没人住了。”
女捕头倒是很好说话,一边替她讲起这府邸的故事,一边不慌不忙地推开大门。
“这里曾是公主府,金乌是那位公主的封号,可惜后来满门抄斩,也就无人敢住这里。”
她随口回了一句:“那蓝小胖倒算是奇人。”
大门很轻易地被推开,里面飞出一阵浓烈的血腥气味和腐烂的尸臭味。众人乍愣还惊,警惕地拔出护身的武器。
等那阵味道散开些,屋外的光线斜射进去,一巡捕点起随身的蜡烛,跨进门槛,借由淡光慢慢摸索着情形。
突然,最前面的巡捕大叫一声,紧跟着蜡烛掉下,啪地熄灭了。
“小秦,孙木秦!”女捕头显然有些着急了,声音不觉急促起来。
见无人回应,女捕头就拔出长刀,快步走进浓暗里。雪亮的刀刃反照出一尊神龛,里面供奉着一张白皮红唇的人脸,那张人皮有一双紧闭的眼,眼下正不停地滴着血。
“啊!”
接连几道尖叫声,一回头,三个成年男子已吓得昏厥过去。
再回首,女捕头的脸色极其惨白,握着长刀的那只手剧烈地颤抖着,但尚且神色镇定,看来是见多了死人的缘故。
正如她,怕是怕,可见的多了也就那样。
乍一看,龛中是个慈眉善目的死物,可越瞧越觉得,这是一只活物,闭着的眼皮底下有圆滚的东西在转动。
渐渐的,那细如针线的眼缝有了睁开的倾向。
哗啦——
王银蛾拿出一盏灯,点燃,那灯有个琉璃罩子,灯火辉映,十分漂亮。
这灯叫驱阴灯,是梁月庭给她的东西,平日里觉得鸡肋,可是一到某些时刻却总能用得恰到及时。她不禁想,梁月庭是否预卜先知,替她早备了解决的东西。
火光一亮,那眼缝像被刺激了,血滴得愈快,几乎成线。
王银蛾低头瞧了眼,孙木秦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应该是被吓昏过去了。
便道:“把他们叫醒,出去再说。”
火光照亮了半边屋子,一座高塔似的物件耸立着,上面依次摆满神龛,像叠罗汉似的往上空登去。有的龛里供奉着鲜活的人脸,一些残留的红蜡痕迹昭示着这里有人拜祭过。
话音刚落,那些龛中的人皮突然鼓动,发出咕咕桀桀的笑声。渐渐的,人皮蠕动着,像断了线的风筝,又像卸下船绳的木舟,慢慢浮出神龛。
“快走!”王银蛾大叫一声,转身欲要逃跑,忽又抿唇停下。手里的驱阴灯一阵摇晃,灯火闪烁不定。
趁着这功夫,女捕头已拖着三人奔到大堂门口,却不想大门突地合上。
那些泛着冷绿的雾气将王银蛾包围,又伸出无数双细长的触角试探,可是一触及驱阴灯的光芒,又无声尖啸着逃离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