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轻叹般的交谈。
“百里大夫,外面下雨了。”
“快叫大姊二姊三弟妹去收衣被。”
“诶。”
随即脚步声远去。
“砰、砰。”有人在敲门
“谁?”王银蛾轻问,目光落在木门扉上。
“姑娘,外面下雨了。”
听声音是之前替她做手术的妇人,原来她就是百里大夫啊。王银蛾以为她要医药费,就道:“我说了,师父替我送一趟信,恐怕不能及时赶回来。”
百里大夫却轻声笑。
“我问姑娘,到了饭点,你要不要吃些汤水。”
王银蛾蓦然愣住,意识到自己会错意当下脸蛋不由得一红。又想,这年头还有纯善的平凡人?她是不信的。说不定这些人会在饭钱坑她一把。
于是她明亮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答应道:“好啊。”
看看还有什么后招在等她。
汤水被送进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朝王银蛾腼腆地笑了笑,嘴角隐约有一个酒窝。
“大姐姐,我扶你坐起来。”
王银蛾任她帮忙坐直身,看着那碗绿豆汤和另一碗浓稠的米粥,微微出神。
“我娘说了,病人只能吃些清淡的,这是我家现熬的绿豆汤可好喝了!”
这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向女孩笑了笑,道声谢。
用毕,小姑娘把东西收拾走,这屋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了。望望四周,王银蛾艰难地下了床,拖拉着鞋朝门外走。
下了雨,善女堂院子里没什么人。
王银蛾突然涌上一个想法,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后大摇大摆地走向院门。
不是说不收女子的钱吗?她倒要看看,是嘴里说的好听,还是真是这样。这世上的人十之八九都是狼心狗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梁都的雨季总是难熬,夏日是绵绵梅雨,秋日是绵绵冷雨,方住了雨,似乎有放晴的趋势,可刚走不多远,立刻又飘起细雨。
雨濡湿了面庞和发丝,后面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有人在喊她,声音有些急切。
是追出来讨债的么?
王银蛾微笑,放慢脚步,扭身看向来人。
一把伞停在她头顶上空。竹杆的柄却透出美玉的光泽,卷走她浮萍般的视线。
“姑娘,下雨了。你带把伞再走。”
王银蛾奇怪地盯着她,像看傻子一样。
“你不会以为我要讨钱吧?”
追出来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子,衣裙洗的发白,同那张眉眼寡淡的面容一样不甚起眼。唯一能让人记住她是谁的标志,是她脸上的笑,并不好看,却有种猫咪柔软温暖的毛发轻蹭了下她冰冷的手指。
王银蛾挑起锦囊递过去:“拿走,我不喜欢欠人东西。”
“我不要。”女子把伞塞到她手里,然后打开胳膊夹着的另一把伞,匆匆穿入细雨中,走远了。
王银蛾摇摇头,似乎觉得枕久了脖子不大舒服。她举着那柄油纸伞,独自漫步,经过巍峨的西大城门时,从袖袋里翻出一支小瓷瓶。
几经思量之下,王银蛾绕到沈丞相府前,请小厮通报一声。
城外灾民的事情正逐步推进,应该是没什么事了,沈惟经说过不爱下雨天出门,想必应当在家中。
她正有事要找沈微经。
可是等了近一个时辰,小厮再也没出来过。
朱红大门上一对饕餮铜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胸前的伤口似乎被雨水浸湿了,痛得愈发厉害,王银蛾捏紧那把油纸伞,觉得凉意浸骨。
再待下去人也不会来,她转身打开油纸伞,准备离开。
这时,大门忽的打开。
原来的那小厮道:“王姑娘,我家小姐赴宴去了。”
“多谢——”
“我家主人吩咐过,日后望姑娘不要登门拜访,以免旁人看低沈家门第。”
王银蛾面色微变,陡然间攥紧了伞柄,呼吸也似乎变得沉重。
“呵——”
她无声勾起一丝冷笑,向那小厮微微拜了礼,“大可放心,银蛾明白。”
王银蛾一个人回到住舍,就看见王清源立在院子里,神情有些着急。
她走进院子,不紧不慢地反身关好大门。
王清源打量她一眼,见她平安无事稍微放下心,可很快又气急败坏道:“你去哪里了?受了伤,还一个人到处跑!”
又道:“你的脸色这么差,快坐下休息。我去给你熬药!”
他那个架势真的和她娘有的一比。王银蛾暗觉好笑,心口一片暖洋洋的。
视线往旁边桌子上扫去,一眼就看见上面摆着的几个中药包。
她挑眉,问道:“师父,你付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