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多久没吃我做的点心了。承膳司送来的东西那样清淡怎么能填饱肚子?你就吃一点吧。”
乒铃乓啷——
瓷盘碎了一地。
“离我远点!”
“承襄!”
“你不觉得自己恶心么?!妍淑夫人!”
-
门外,秦懿兰与容岁对视一眼,俱是疑惑不解。
懿兰缓了口气,伸手推开门,正要出声,目光却落在了沈兰轩微微隆起的肚皮上。
自离宫,众人节衣缩食,沈兰轩的衣衫自然也还是旧的。她又素来身量瘦长,才衬得初初显怀的肚子格外明显。
懿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动。
或者说她的脑子在看到画面的一瞬间就给出了答案,只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她想起七年前自己将傅承襄囚禁甘露殿时也曾撞见兰轩去送点心,再想想方才在门外听见的只言片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满目失望,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借着容岁的力费劲地转身,一步一顿地离开。
容岁扶着太后慢慢走着,只觉得无比荒唐。
先帝嫔御与当今天子……
她姐姐显然也是知情的,那德岁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身后传来傅承襄对沈兰轩的嘲讽:
“你是不是思量着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塞给哪个宫女,好记到我名下?这下好了,落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近乎癫狂。
“这是你的骨血!”
“他不是,他不是!若非那日我得知朝颜消息,你又在我的酒里掺了东西,怎么会有这个孩子!我不会认他的。”
傅承襄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笑容对着沈兰轩:“你猜那妖后会怎么处置你?怎么处置你肚子里的孽种?”
“妖后!”傅承襄突然朝院子里已经快要踏出门槛的秦懿兰大喊,“这就是你给你的好儿子选的儿媳妇!家门不幸,这是你的报应!”
秦懿兰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话,抬步远去。
-
下了船,容岁感觉到太后的体力已支撑不住,赶紧唤来轿辇,扶着太后坐了上去。
秦懿兰倒在轿辇上,闭着眼睛,费力地寻找一丝清明。
她还不能糊涂,就算即刻要死,她也必须安顿好后事,安顿好大越的未来。
傅承襄已经疯了,童朝颜的死让他丧失了理智与人情,这个悬崖边的王朝绝不能交付到这样一个帝王手里。
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两任君王为何都在生命的最后选择将这个皇位交付傅仪昕。
她在罪己诏中痛陈己过,可她的错处何止于此?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傅仪宁,我错了……”
-
回到凌云楼,懿兰叫来春雪秋华为她梳妆更衣。
她已经没有力气登上高楼再看一看平江园的景色了。
她坐在正堂里,看着一屋子的下人。有从她做美人时就跟着她的,也有近两年才新添的。
她笑了笑,将春雪招到跟前:“吩咐你最后一件事。”
“娘娘……”春雪一听这话便落下泪来。
懿兰反而笑了,慢慢与她说:“去城西王记当铺,赎回一枚玉佩、一枚长命锁。当票在我那枕头里。赎回来后,陪哀家入殓。”
“娘娘!”
懿兰朝她挥手:“去吧。”
春雪咬着唇去了。
“容岁……”
“臣在。”
“接下来哀家的话,你记好了。来日在朝堂上对着文武百官也要泰然说出。”
“臣一定遵命。”
懿兰满意地点点头:“一,征召清河县令梁卧冰为内阁大臣,领兵部尚书。”
“二,赐秦镜司掌镜使沈笠武兴侯爵,享国公俸。”
“三,赐工部尚书谢景年丹书铁券三道,准其上督天子下查百官。”
“四……着,摄政王傅仪昕,承继大统。”
容岁跪地叩首泣拜:“微臣领旨,必不辱太后所托!”
“拟旨去吧。”
“是。”
懿兰看着容岁离去,伸手握住秋华的手,让她把宫人们都遣散才开口:“夏风和春雪都做了宫令,哀家薄待你了。”
秋华哭着摇头:“娘娘待奴婢很好。”
懿兰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哀家要嘱咐你的,是最要紧也最见不得光的事。”
“奴婢一定将之烂在肚子里,死也不说出口。”
“赏承瀛的金屑酒,一样赏给皇帝和妍淑夫人,对外皆称病故。追封沈氏为顺淑皇后。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沈氏的尸身,不许入葬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