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华录-执人念-虞美人-罗虞
【执人念】
紫葳榴月缘墙起,丽春莲月正当时。好一似花满御园,莫不爱之。
断臂摧心,毒身乱肠,原来是、半面红粉半面尸。任她强狡狠辣,不过病榻一张、白绫三尺,三更荡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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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虞儿、小虞儿……”
罗虞缓缓睁眼,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翻身下床,正见表姐笑着走进来。她还没全醒,咕哝着:“姐姐好早。”
“读书原该要早的。”一身素衣携清风而来的表姐笑着卷起手中的书来敲她的脑袋,立在一旁等她梳洗。
罗虞坐在镜子前看着丫鬟给自己梳头发,表姐就立在后头看着手里的书。
“那书你都看了百八十遍了。”罗虞嘟囔。
表姐轻笑:“史书原是常看常新、百看不厌的。”
“今日看的是什么?”
“玄武门之变。”表姐言罢将书一合,浅叹一声。
罗虞没看过这段史书,但看过戏曲,便问表姐:“表姐以为秦王弑兄杀弟是对是错呢?”
“……历史是没有对错的。”
罗虞听不明白。
“一定要论,也只有功过。”表姐仰头看着窗外的薄雾,似有所感,“唐太宗是盛世明君,为后世敬仰,于是玄武门之变也就对了。隋炀帝一样是夺了兄长之位,却急功近利骄奢淫逸,于是他的上位便是错了。”
“看他们,不能当他们是书上的一个名字、画卷上的一副面目,而要当他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喜怒、有爱恨、有成长变化。”
“姐姐高见。便是状元也考得。”罗虞笑,“前朝有个皇后便做了进士的是不是?”
表姐点头:“忞太宗的皇后徐氏。”
罗虞笑得愈发明媚起来:“她姓徐,姐姐也姓徐。不准姐姐便是她投胎转世,将来也要做国母呢。”
“我却不愿。”
罗虞奇怪:“为什么?”
表姐摇头:“忞太宗那样的英才,咱们皇室已几代不见了。”
于是罗虞也想起近来丫鬟们议论的南方水灾,她低声问表姐:“天公为何总是动怒?是因当今皇上不仁么?如何才能叫灾祸不再降临呢?”
这一次,表姐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罗虞梳妆好凑到表姐面前,她才开口:“天下欲宁,门阀贵室不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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欻啦啦——
女人从床榻上惊醒,冷汗浸湿了寝衣。
“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丽春听到动静忙点起一盏小油灯掀开帷帘去看,见主子一脸的汗立马拿起帕子去擦。
“……是你。”罗虞的目光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我是婉嫔。”
丽春听了害怕:“娘娘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奴婢啊。”
罗虞抿了抿干裂发白的唇,问丽春:“长公主如何了?”
丽春听她提起静长公主便叹气:“杏药司说是不大好,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罗虞的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看着窗外电闪雷鸣,心却意外地逐渐平复下来。
她开始思考,傅景恩一旦撒手人寰,她该何去何从?
她当然可以活。
她是先帝赐给皇上的人,皇上又素来念旧,只要活着,她在宫中就始终有着一亩三分地。
可她不知活着还能做什么。
表姐全家被抄斩那日,她在王府中又哭又闹,求着傅仪宁救救徐家。
那时她不知道、也不去想傅仪宁已经付出了十足的努力。
她的哭闹是在揭傅仪宁的痛,只会让他气愤自己的无能。
她从此失宠了。
凭她一个无宠妃嫔,还能翻出什么花儿呢?
“把旧岁收的干花拿来吧。”
丽春一怔,最终还是去了。
霖德殿种了许多虞美人,人家都说是因为霖德殿的婉嫔闺名中有个“虞”字所以格外喜欢虞美人。可丽春知道,主子最喜欢的不是虞美人,是向日葵。
丽春取来了一袋子虞美人干花递给罗虞。
罗虞挥手叫她下去了,自己抱着这一袋子虞美人躺在床上痴痴望着床顶。
她又想起了表姐——
徐府与罗府一墙之隔,表姐又是出名的才女,幼时常教她读书。
表姐说,她名字里的虞字不好。
忧虑为虞,欺骗为虞,伤感凄凉之词是虞美人,艳丽有毒之花是虞美人。
于是她央表姐为她取个小字,表姐便选了一个“照”字。
“《说文》中说,‘照,明也’。我的照儿要做最明亮的姑娘。”
彼时罗虞想,她哪里比得上表姐的明亮呢?
表姐